婉柔吐吐舌头,眼尖得瞧见车帘子微微晃动,外头便是一阵马蹄声,显然是有人做贼心虚,趁着主母发难,早早跑开了去哩。
心里一时又觉着好笑,连着被婉容拎着耳朵抱怨也忍了。
车里闹过这一回,徐明薇便不敢再放了娇娇去窗子前头。好在到夜里娇娇都没起了热,众人才渐渐放下心来。
夜里宿在农户家,主人家新盖的泥土房子,几个丫头婆子稍微一打扫,也能住得人。
练秋白和贺兰嘉善住在另一户人家里,晚饭倒是和她们凑在一块儿吃的。农户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徐婆子使了些银钱要了地里新鲜出的,又问村里人买了两只鸡,没多少功夫便做出了两桌子菜,主子一桌,下人一桌,全在一处摆了,倒也热闹。
席上徐明薇第一次见着传说中的段云平。离京的时候他是半道才来的,女眷早上了马车,不好随意掀了帘子偷看男客,显得不庄重,因而徐明薇一直没瞧见他的模样。
这会儿傅恒在饭桌上正式同众人引见了,徐明薇才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番。果真如傅恒所说,生得黑黑瘦瘦的,个子也不高,只一米七上下,一双眼睛却是晶亮,给他那平淡的五官增添了不少神色。
她正打量着,段云平笑着起身,拱手朝她做礼道,“云平在此见过嫂夫人,没能赶得上你们的喜酒,想来都觉着可惜,便自罚一杯,算
作迟来的贺喜。”
说着,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朝徐明薇露出个坦荡的笑容来。
果真是在外头行走惯了的,见着后宅女眷也没半点拘谨局促,态度大大方方,看人的眼神中也无之色,十分自在。这甫一见面,徐明薇就对段云平的印象十分不错,微侧着身,举杯笑道,“久闻君之名,得偿一见,果真端方君子,明薇也敬你一杯。”
段云平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回头朝傅恒看一眼,后者只含笑点头,显是不意外她会如此行事。段云平心里惊叹,原本以为好友妻子只有一张脸面,同其他闺中女子并无不同。这一杯酒敬下来,才晓得好友为之折心,原在情理之中。
光是见了外男这不躲不避,落落大方的姿态,便胜了无数。少之一分,是为露怯;多之一分,又嫌轻浮。段云平又朝傅恒点点头,眼里满是赞许的意思。
贺兰嘉善在这些都看在眼里,嘴角轻勾,心里不无得意。他们贺兰家的女儿,总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练秋白是自小就认识段云平的,也算是旧识。兄妹两个同他三年未见,贺兰嘉善又是和他一样习惯了四处云游的,因此饭桌上众人不乏话题,晚饭的气氛相当愉快。
等贺兰嘉善和段云平说过两广地界的趣事之后,傅恒叹道,“原本还以为你能赶得上春闱,或许还能一试,不想你果真抛却功名前程,流连不返……”
语气中不乏惋惜之意。段云平听了只轻轻一哂,笑道,“反正也考不上,何苦浪费光阴。别忘了,我家老头子还等着我回去接了他的位置。左右也就这么几年能肆意玩乐,功名尘土,读万卷书,还不如行万里路罢了。”
傅恒是知道他
的底细的,考个进士也不是什么能力不及的事情,只不过南阳段家并不需要一个小小进士来光耀门楣罢了。
贺兰嘉善这时开口说道,“既然心不在此,就无抛却之憾。男儿志在四方,未必只寄庙堂之高。却不知这回云平是要往哪里去?”
段云平摇扇笑道,“暂时没想着落脚处,且跟着燕真到处看看。”
徐明薇抬眼看来,淡声道,“云平兄在外游历经年,见多识广,若是无挂心之地,不如留下与燕真做个幕僚,与紧要处提点一二?”
傅恒和段云平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相看一眼,倒都笑了。
一个说道,“这个主意倒好,有个落脚地方不说,还有俸禄可领。”
一个说道,“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有幸能得个小王爷做师爷,痛快,痛快!”
徐明薇只知道段云平是南阳段家人,却不知道他就是南阳王的儿子,面上难掩惊色。她刚刚说的话,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冒犯,但看傅恒和段云平两人不以为意的模样,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徐明薇连忙起身朝段云平做了个礼,歉意道,“臣女不知小王爷在此,言语上不知进退,多有冒犯。”
段云平责难地看了一眼傅恒,才朝徐明薇说道,“我有意欺瞒在先,嫂夫人何来冒犯只说,快快请起。”
练秋白这才接嘴说道,“段哥哥本名叫段安明,云平是他的字,在外怕行走不便,才瞒了身份,我们是习惯了,一时倒忘记同你说明。”
傅恒也笑道,“你别跟他客气,云平这人最烦的便是那套虚头巴脑的,往后就是咱家的师爷了,教旁人看见了县太爷夫人朝个师爷行礼,岂不是要惹人笑话。”
众人闻言一时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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