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娘子说过这么一回话,倒觉着相处起来更贴心了一些。只是六七月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饶是有金娘子她们细心照料着,徐明薇不能吹风不能吃冰的,人也生生苦夏瘦了一大圈。
她这边苦巴巴地坐着月子,傅恒自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她屋里来。听婉容她们说起,他倒是经常会去瞧一眼娇娇,抱着孩子逗一逗。
徐明薇晓得他这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其实那天她对婉容说的,虽说也是以前在心里转过的念头,人也不至于傻到对谁都说,不过是心里还存着气,一时话赶话地抖了出来。换谁在这头拼死拼活地生了个孩子,那头欢声笑语只顾着围了孩子看,只当她是堆烂肉一般随便躺着,不闻不理,心里头能高兴地起来?
她回到自己屋里都那么些时候了,一句问她好不好的声儿都没听见。心里早就积了脾气,平时装得再好,也不过是拿她当个生育工具而已。再听到婉容的辩词,徐明薇又哪里有好声儿能对了的?这会儿他也爱来不来,大家敬着远着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不晓得是不是身体还没发育好,徐明薇这一胎生完奶水也不丰,只白天能喂个两回,娇娇多半还是跟着兰娘子过活。说起这兰娘子,虽然前头闹过那么一出,相处着也个勤快人,到底没出什么幺蛾子。徐明薇冷眼看过一阵,放心让她带着娇娇睡。
转眼出了月子,徐明薇是苦夏瘦了,娇娇却跟吹了气似的鼓涨饱满起来。白白胖胖的,手脚上还长着肉眼窝窝,戴上红绳长命锁,跟年画里的抱鲤胖娃娃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徐明薇爱得不行,白天里趁她醒着的时
候拿布老虎和拨浪鼓逗着玩,小小的人儿也晓得高兴,一逗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挥着小胖手来抢,只听得手上铃铛清脆作响。
婉容还愁着两个主子不知怎么地又闹了别扭,但看徐明薇有女万事足的模样,心里也只能一声长叹,便要劝解,都不知道该从何劝解起。
王氏在徐明薇出了小月子的时候总算来了一次,问过几句话,连孩子都没抱一下便走了。老赖家的还怕徐明薇心里难受,不想她转头若无其事地顾自哄了孩子玩,跟个没事人一样,倒是服气,小主子在这一点上却是比太太当年要强,守得住本心,也耐得住寂寞。
原本以为日子就要在王氏这样不理不睬的无视中过去,不想九月初的时候,庆国公夫人特意来了一回,专程点了是来看徐明薇的。
徐明薇心里一阵诧异。她们家原本和庆国公府上也没多大来往,只在及笄那一天得了些青眼,时候她还一直以为是靠了她娘的人情面子,专门给她做脸而已。但来者是客,又是个对她示好过的长辈,她不敢怠慢,连忙让婉容婉柔她们重新敷面换衣,卿云钗,金步摇,一点绛红唇……一番收拾妥当,才稳稳抱过娇娇,到了王氏的院子里。
薛婆子一眼见到她,眼里便是掩不住的惊艳。人都说女子生前生后两幅面孔,养得好的,便跟鱼目换了珠,宝镜拂了尘。但要让她说,原先这大少(奶)奶容貌已是一等一的好,如今更似游龙点了睛,浑添风流。只清清浅浅的一个笑靥,便教满屋子没了颜色。
徐明薇见她兀自怔楞,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嬷嬷,可是要这会儿进去?”
薛婆子回过神
来,连忙笑道,“老奴一时走了神,奶奶且宽恕则个。太太和庆国公夫人正在花厅里乘凉,奶奶随老奴往这边走。”
徐明薇笑着谢过,跟着薛婆子绕过花廊,远远便听见了王氏和人说笑的声音,她心里一笑,这会儿听着心情倒好,当着人面儿,只怕王氏再不喜娇娇,少不得也得做出一副慈母模样来。被她抱在怀里的娇娇还是头一回被带到外面,看着什么都新鲜,这会子正转着眼儿看个不停。
徐明薇看她提溜着眼儿十分可爱,忍不住拿额头轻轻蹭了她一下,小声说道,“好娇娇,一会儿见了你祖母,可得乖一些,讨了她欢喜才好。”
娇娇还以为她在和自己玩,舞着手儿,又是一阵咯咯咯的笑声,露出半颗雪白的米粒牙来。
庆国公夫人听见小孩儿手上的铃铛声音,便笑道,“必定是她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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