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氏和徐天罡跟着薛婆子进了来,一走近便听见了里头的声响。贺兰氏这个当娘亲的,还不曾开口说话,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了。把迎着她上来的王氏吓了一跳,心里那点不平之意又消散了些,推人及己,倒想起自己的出嫁女儿来,日后也免不了要走这一遭。
“这是进去多久了?”贺兰氏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问道。
王氏说道,“半个时辰还没。恒哥儿来叫的时候还说时候尚早,不想一过了来,人已经送进去生了。”
徐天罡在边上和傅宏博想让着坐了,一时听见里头传出的声和痛叫声,手里端着的茶碗,轻轻颤着。
傅恒过来见了礼,徐天罡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韩大人的信还在我书
房搁着,今儿出来的急,倒是忘记一起给你带过来了。什么时候得了空,你自己来一趟。”
若是平时,文章能得了当代大儒的点评,傅恒定要高兴上好一会儿,立时就要去拿了信。但此时此刻,他心思都记挂在了徐明薇身上,听了也只淡淡一笑,谢道,“无妨。小婿改日再上门来。”
傅宏博在边上听着一句,心里却是大喜。这门亲事果然没结错,徐家一门清贵,贺兰氏又是阴山贺兰氏的受宠嫡女,只随意牵个线搭个桥,就够他们这些武将出身的人家受用许多。
正动着心思,产房里头开始往外端了血水,原本雪白的帕子,浸在盆中被染成了淡粉,随着血水晃动也轻轻飘着,看得贺兰氏等人又是心头一紧。有心拦个丫头来问问,但看她们忙得恨不得飞起的脚步,贺兰氏也只好歇了念头。
“亲家母且放宽心,这回请的稳婆,可是京里最好的,出不了差错。”王氏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贺兰氏回头朝她笑笑,眼里的担忧并未少上一分。
女人生孩子,便跟鬼门关前走一遭没什么两样。是好还是坏,有时候也只是运气差那么一点点罢了。徐明薇又才十六岁的年纪,虽然贺兰家的女儿都容易生育些,贺兰氏还是忍不住担忧,不到最后一刻,悬着心就是不落地罢了。
“生了生了!”
外头众人正等得心焦,忽地听到里头爆出一阵欢喜笑声,显然是已经生出来了。王氏便是一喜,迫不及待地要往里头进,好在贺兰氏拉得及时,“亲家母也别心急,等稳婆洗干净了抱出来,才好亲近。”
王氏一脸乐呵呵,笑道,“还是亲家母说的在理,老
婆子险些忘记了。”
贺兰氏捂嘴笑道,“宴娘要是自称老婆子,叫我们这些埋汰的可怎么办才好,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王氏被她这样一打岔,也不立意要往里头去了,只耐心等了稳婆抱了孩子出来相见。
傅恒虽也心急,但想着前头那一桩,不趁着这会儿说了,只怕往后也迟。便有意说给了王氏听,道,“果真是这个时候生下来。昨天夜里,儿子却是梦见了的,漫天霞光映着,送了孩子来的仙翁说了,这孩子前辈子行善无数,才攒下托生到咱家的福报。此生顺遂,能安家益宅。我梦里也不信,笑称那老翁满口胡言罢了。仙翁不悦,甩手便将孩子当空扔了下来,我伸手要去接,梦便醒了。醒来犹记得那老翁一边笑着离去,一边悠扬说了,添福增寿,甚益甚益。今日一对照,恐不是真的?”
徐天罡险些一口茶喷在碗里,死命忍了;傅宏博打眼看看他,又看看自家儿子,面上隐了笑,撇了头看向别处;贺兰氏心想,倒还是有几分慧根的,晓得为自个人媳妇铺路,自家女儿也不算嫁得亏了。倒是王氏,面上闪过一丝犹豫,笑道,“你这孩子,又满口编了胡话来诓人。”
傅恒一向晓得她,最是信这些鬼神之说的,言之凿凿道,“儿子没事编排了这些做什么,但问我房里伺候的,是不是昨夜里曾惊醒过一回。”
王氏有些信了,心里便有些欢喜,这孩子原也是个有大造化的。
说话间,稳婆小心地抱了孩子出来,虽是早了些日子,头发指甲什么都倒是生得齐全,连着皮肉都不似那般干红,只哭过一阵,喝过些水便安静了下来,倒是可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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