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了不下了,你这人好没意思。”明明是他要赢了,傅恒却撒手把棋子都丢回了棋盒里。
“还没见过赢了都不高兴的,我一个要输的人都没使脾气,你做什么乱?”徐明薇嗔道。
傅恒满脸的不尽兴,抱怨道,“你这几步棋分明是还有后招可用,却全都扔到一边成了弃子,想输给我让我高兴也不能这样耍赖。要你哄着下棋还有什么意思?”
徐明薇低头看了看他指着的位置,沉默了一下,她实在很不想承认她真的不知道这些黑子还有救。还有什么比分明没有放水输人,对方却坚信你放水了更让人内伤的?
“我是真没想到,都同你说了我是个臭棋篓子。”徐明薇忽然想起一人来,拍手道,“不如让婉容上房师傅院子去看看,若是她这会儿精神好,请过来与你下个一两盘,岂不正好?”
傅恒倒是没想到家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哪里有说不好的,连忙唤了婉容去请。不一时,房师傅温良的笑声便传了进来,“怎地,臭棋篓子今天还想着要找我下棋来了?”
徐明薇叫她说得脸上一红,婉容连忙解释道,“不是咱们家奶奶,是大少爷手痒,刚刚与奶奶杀过一盘,不解馋呢。”
这会儿棋盘上的黑白子都还没收,房师傅凑近了一看,便知黑子是徐明薇所执,笑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是这般没长进,活路就在眼皮子底下都看不见。你啊,音律上倒还有几分天赋,一到棋盘上,胜负欲都无,也只会打打棋谱了。”
傅恒一听,倒真是症结所在,心里不禁也对房师傅起了几分防备心,出手必定不凡,相邀道,“这样的天气请了先生过来,没扰了先生清
净吧?您是选黑子,还是白子?”
“黑子先还是白子先?”房师傅问道。
傅恒一怔,才想起早先是白子先行的,后头才渐渐改了规矩,但也有遵了古法白子先行的,连忙说道,“黑子先。”
房师傅笑道,“那便是白子吧,我下惯了后行。”
傅恒心里越发有数,不敢轻敌,恭恭敬敬地请了她入座,自己往棋盘角落上落下一枚黑子。
房师傅不紧不慢地也在自己那一侧角落下落子。一时间只看见两人不紧不慢地在角落上落子布局,徐明薇看过一阵,觉着无趣,便唤过老赖家的对账。
檐下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响,天井里头也是时不时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声,倒是两不相扰。徐明薇对账对到一半,忽地想起外头两人,招了婉柔过来一问,“茶水记得送上了,免得那两个棋痴下得口渴都忘了。”
婉柔听出她话里的狭促,笑着应道,“奴这就去。”
徐明薇又叫住她,好奇道,“你刚刚在外头,可看见是谁输谁赢了?”
婉柔说道,“先时是房师傅赢,二十多个子,第二盘还是房师傅赢,七个子。奴看爷那面色,两眼都放光哩,今天不赢回来,恐怕这茶也是不肯喝的。”
徐明薇挥手放了她出去,一边摇头好笑,能在堪比国手实力的房师傅手里饶过十多子,傅恒也算是厉害了。像她,知道面前横着一座大山,在山脚下挖过几个浅坑,便自知不敌,索性扔了锄头自暴自弃了。
老赖家的也笑,凑趣道,“奴听太太说,房先生是个有才气的,果真如此哩。”
“先生素日在家时便最擅棋艺,只是闺阁女子,不像男儿一样行动自如,名头才不显罢了。”
尤其是在徐家授课,徐老太太点名要房师傅着重教的就是音律和字画,其他上头倒是不那么看重。房师傅这一身棋艺无用武之地,恐怕也是技痒多时,徐明薇才会想到邀了她过来同傅恒小试一手。
老赖家的看窗外日头西斜,已是家禽归笼的时候了,再盯着账本看也是伤眼睛,便劝道,“时候不早了,奶奶不如明日再对了账目罢?”
徐明薇看看时候,的确是晚了,点头道,“劳烦婶子收拾了,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得了没。若是没得,再添些菜,正好留了房师傅用饭。刚刚倒是不曾料想到他们会下棋下到这个时候,一时没想起来。”
老赖家的叠声道,“奶奶自去理会得,这儿有老奴收拾了便好。”
如此徐明薇便拎着裙摆往厨房去。徐婆子正支使着新买的小丫头晚翠和秀芝淘米蒸馍,见着她来,连忙迎了上来,笑道,“奶奶这是要支用什么?叫个丫头来便好,怎地自己还来了。”
晚翠和秀芝还只是刚来那时见过正经主子一面,这会儿见徐明薇来了,一个两个的都看楞了眼,连手里的活儿都忘记了。
徐明薇看她们两个一眼,笑道,“你们忙你们的,别叫我误了你们手上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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