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恨声道,“这会儿倒是老实了!我看你也是越来越不知长进,都是你那媳妇儿教唆的罢?好些年了,眼看着你心性渐渐好转,也不曾如此发了脾气,还以为你改了。却原来还是这样不知轻重的性子!后宅是女人的事情,你一个大老爷们在里头瞎掺和什么?叫人传出去,为个食盒子就在家里大打出手,竟是个泼妇做派!”
傅恒回头笑道,“娘教训的是。这回也是儿子气得很了,才莽撞不知进退,惹了您生气。但这些个奴才也是可恶哩!给二房三房净送了好的,您是没瞧见我那屋里的,尽送些咸菜豆腐,差也差着吧,还是冷透了的。儿子在外头累了一天,回家就图能吃口热乎的。我那媳妇也是,三句问不出个响声来。叫我给气的,让她给弄些热的回来,手上攥着银子又不敢用。儿子实在忍不住,提耳骂了一通,这会儿还在屋里抹眼泪哩。这般不顶事,回头可得说与丈母娘听了,好生教教她规矩。这做内宅妇人的,连丈夫归家了都伺候不好,要了何用?娘,儿子心里这口气还是压不平,不如明天送了她归家,冷个她天的,叫她老实懂事了,再接回家来?”
王氏一听哪里敢接了话应下来,心里忙不迭叫苦,儿女果真是生来讨债的,一个一个的,竟换着法子地给她添乱。送了徐明薇回娘家,也真亏他想得出来的。一想到贺兰氏,王氏头痛又起,又怕傅恒真胡闹了,只好勉力支撑着,虚声道,“好端端地你又糟践你媳妇作甚?难得一个妥帖人,没叫你这霸王性子给唬住了,在家又是孝顺,你可莫要胡来,回头娘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那丈母娘。
”
傅恒肚里笑得打转,面上还要做了忿忿的神情,不解道,“不是娘您一开口便问是不是我那媳妇教唆的我,这要是平日在家乖顺的,您又何至于一开口就套着她说了?”
王氏一时语塞,片刻后才说道,“娘这不是一时着急,话赶着话才说错了嘴,你媳妇什么样的人儿,你天天处着,自己还不知道?”
傅恒这才点头道,“既如此,那便不送她回了娘家。对了娘,儿子想在自己院子里另立个小厨房。”
还不等王氏开口驳了,傅恒便接着说道,“您瞧,这些个奴才在您眼皮子底下都敢使了这样的心眼。今个儿我在厨房这么一闹,后头还不往儿子的菜汤里头吐口水?这些个肮脏的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惯会欺上瞒下,也只瞧准了您是个软心肠的,不往狠里发落了她们,却是拿客气当了福气,不知死活哩!儿子这院子里另外设个小厨房,往后也不必看了她们脸色,再说夜里看书晚了,随手做个吃食也方便,免得还要使了人,拿了银子才肯做了素面。”
王氏头痛欲裂,一面巴望着能早些打发了他走,一面听着也有些道理,只好点头道,“既如此,你自己使了人在院里看看,哪儿合适安个小厨房,份例娘折了银钱另外拨了你……你今天发的这么一通火,回去好生哄哄你那媳妇,小两口子的,莫为了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傅恒面上露出几分不情愿,被王氏挥手赶了,才听话地出了院子。
薛婆子连忙取了乌烟枪,递到王氏手中,弯腰替她点着了。王氏狠狠吸了一口,教那烟气顺着喉管进入五脏六腑,才有几分活过来的意思。
薛婆子静手站在
一边,垂眸听了王氏吧嗒吧嗒抽乌烟的声音,正兀自出神之际,王氏凉凉开口道,“明儿你上慧儿院子一趟,与她传了我的意思,嫁衣都要来不及绣了,省些心思莫管了旁人的闲事。再胡闹,她哥哥的那点情分也要叫她闹光了,日后出了门,总是还要靠着兄弟的。”
薛婆子垂手应道,“老奴记下了。”
一时间,屋里又是静寂无声,只间隙听得那懒洋洋的吧嗒吧嗒声。渐渐的,连着这声儿都听不着了。薛婆子低头看去,王氏早握着那烟枪,睡熟了。
却说傅恒回了自家院子,小六子已经拎了食盒和杏花糕折返,婉容正指派了他将东西归置到偏厅去。傅恒心里高兴,连着之前婉容有意瞒了他都不计较了,劈头问道,“你们奶奶呢?”
婉容早从莒南嘴里知道了他做的好事,这会儿也是替徐明薇高兴,笑着回道,“在屋里坐着呢,前头还刚问了一遍您回来没,担心地帕子都绞了两三条。”
傅恒嘴角微弯,压了语气中的得意,笑道,“在自家转悠,又有什么号担心的,妇人便是妇人,一点点动静就吃拿不住。”
嘴上虽是这样嫌弃,往屋里走的脚步却是轻快。婉容背转身捂了嘴笑,明明心里高兴的很,偏要做出这副模样,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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