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他对于沈无际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楚得很。
齐无晟缓缓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
耳边静默许久,才听见沈无际沉声道:“师兄,你既知晓,那便不要再说出去了。”
沈无际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身体也不再颤抖,他略显恭敬地行了个礼,就如同几千年前两人还是师兄弟那样。
沈无际向自己的师兄行了一礼。
齐无晟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这一幕恍如隔世。
他突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只能下意识说道:“那是自然。”
沈无际抬起头来,齐无晟又道:“坐下来聊吧,我想跟你再说说话。”
“不必了,师兄。”
听见这句“师兄”,齐无晟又笑了,也不知那笑容是什么意思。
他开口叫住正要转身出门的沈无际,道:“无际,我这些年来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要听听看吗?”
齐无晟没有得到回应,沈无际放在门上的手也没有动作。
齐无晟便自顾自地说道:“若非曾想登上穹顶,亦不应坠落深渊;若非妄想化为星辰,又怎会堕落凡尘地狱。”
沈无际没有回头,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末了,身后的齐无晟又补上了一句,他道:“魔尊座下,第六护法,政折。”
“拜送………沈仙君。”
闻言,沈无际如遭当头一棒,他僵硬地转过身来,呢喃反问道:“魔尊座下……政折?”
魔尊座下……魔尊座下……
政折……政折……
第六护法……
齐无晟如当年一般对他抱以微微一笑,轻轻答了一声:“嗯。”
是了,齐无晟堕魔之后的那些年里,既然能够对沈无际的事情知晓得一清一楚,一定是有人在他身后帮他。
听说魔尊惜才,而且齐无晟实力强悍,难保不会被魔尊赏识,从而收为己用。
齐无晟道:“是我。你为何这副表情,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与魔尊偶然相识,很聊得来,我与他既是主仆,也是朋友,各取所需罢了。”
不……
不可能是这样……
沈无际喉咙里如鱼刺哽咽,好不容易才艰难挤出一句话。
“所以上一次魔族入侵,是你与他们里应外合的。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不不不。”齐无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上次的确是我,但我可没有里应外合,我只是负责打开魔门让他们进来而已,这一次可不会由我来做了。”
沈无际此时根本没有细想齐无晟这句话,他现在只想将自己一腔悲哀、无奈、失望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果然如此!齐无晟你现在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了,你以前同我说过的话,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师兄!”
我没有。
齐无晟心道,我没有忘。
我记得在幻剑峰一起练剑时,我握着修清剑,对你说:“愿此生永不负初心,一心向正,除魔卫道。”
我记得我们历练于世时,一起奋力斩杀妖魔,即便身上伤痕累累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我甚至记得我翻阅过的青荒派账本上的数目。
“我不记得了。”
齐无晟这样说着。
沈无际却终于在他长久的沉默中反应过来,颤声问道:“你刚才说,这一次?”
齐无晟又退回到茶桌前坐下,须臾,他淡淡地道:“你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这一次负责打开魔门的是风白,你现在赶过去,应该还能见到时子墨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
沈无际大步走上前,昭世从剑鞘里抽出,剑刃架在了齐无晟苍白的脖颈上。
他甚至能感受到齐无晟微弱的脉动通过剑柄传过来,使得他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差点拿不住剑。
屋里的熏香飘起一缕飘渺的烟,盘绕在香炉顶上,沈无际质问道:“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齐无晟笑了笑,笑得身体歪歪扭扭,差一点脖子就要擦上锋利的剑刃。
沈无际瞳孔一缩,连忙将剑收了回来。
“真是的,干嘛这样想我啊……”
齐无晟道:“你觉得风白通过那傀儡看到的东西,不足以让他在神央殿上指控时子墨吗?天真。风白也是魔尊的人,你说他会为谁效力呢?”
什么意思?
原来魔尊还策划了这么一出吗?
风白是魔尊的人?!
但他分明是个明明白白的神君,并没有半点魔气。
莫非他是魔尊安插在上界的卧底,从飞升前就被魔尊收入座下?
难道……
风白飞升前杀了他从前的炉鼎,天道恐怕不会让他如愿飞升,可能就是这个时候魔尊与他达成了什么交易,风白才甘愿为其所用。
此刻众神君正在神央殿内一起提审风白,若风白将其通过风弈所见的东西全盘托出,再一口咬定时子墨就是鬼王。
依照上界仙神们对鬼王的种种态度来看,恐怕时子墨此刻已是处于众矢之地,凶多吉少。
所以齐无晟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引我跟他过来的?
调虎离山之计。
一瞬间想通此节,沈无际夺门而出,不再停留半分。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