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脑袋转过弯来,第一时间看向洛远安。只见洛远安脸色难看得紧,那双握剑都不曾抖的手,却有些拿不住那只小小的手机。
“我很快到。”
洛远安挂断电话,在黑眼镜三人担忧的目光下简单平复情绪,“陪我去趟红府吧。”
四人在车站外随便上了辆载客的汽车,车在灰蒙蒙、寒气未消的三月里飞驰。
到红府时,大门上已布置好白花,瞧着凄凄的。
守门的伙计穿着一身黑衣,腰上系着白布。他早前得了叮嘱,毕恭毕敬地把洛远安四人请了进去。
红府里也是一片缟素,远远地还能听到少年的哭声。
这么多年,庭院的花草早就换了几波,但布局一直没变。洛远安顺着哭声走在陌生又熟悉的红府,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灵堂周围大多是穿了身孝服的红家子孙,还有一身惨白的解语臣,鹿留穿了一身黑在旁边陪着他。
“远安。”最先发现她的是鹿留,其他人的敏锐全被悲伤模糊。
听到鹿留在喊洛远安,在他身旁的解语臣朝身后看了过去,没想到他们到得这般快。
红瑜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了,听到声音回头看去,又是悲从中来。
那一瞬间,不为二月红,只为洛远安。
他爹等了四十年,临终之前总算等到了她回来,虽然遗憾,但百岁老人无病痛亡故也算喜丧。或许他撑着一口气,只是为了等她回家。
四十年过去,洛远安还是没变。可是故人会老,会死,红瑜在这一刻明白了二月红的固执。
为什么家里的陈设不能变,为什么红府不能搬。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告诉门房二月红还有个师妹,姓洛,是个年轻女娃,她若是来可一定不要把她拦在门外。
如果红瑜也死了,那红家还有谁认识她呢?
这也是之前他让红远陪老爷子去潘家园的原因。
既然你长生不老,而我们注定会随岁月消亡,那么就让红家的子孙永远记住你。子子孙孙,无穷匮矣。
红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这是红老爷与二月红的承诺,从未明言,但至死都在践行。
“洛爷。”
红瑜本就与二月红长得像,虽然已年过花甲,但染了头黑发,瞧着真像几十年前中年的二月红。
洛远安扯了个难看的笑,走到红瑜面前,伸手擦去他的眼泪。“小鱼儿,别哭。”
她惯不会安慰人。
红瑜只道是风沙迷了眼,成年人的世界是很难容下眼泪的,灵堂里悲痛的亲人也只有少年人泪流不止。
二月红的棺材合了大半,等办完仪式就会封棺送葬。
洛远安走到那小半开口前,手抚上灵柩,迟迟不敢动作。
是怕推开棺盖再看一眼亡人坏了规矩,还是怕见那亡人呢?
三月的天气逐渐暖和,细菌滋生得也快,她站在棺木前能闻到淡淡的尸臭,像是缠绕着人的梦魇。
没有人催促或者阻拦她。其他人都静静的,要么站着要么跪着,只有几个少年穿着丧服跪在灵柩前抽噎。
她最后还是没看二月红最后一眼。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