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缓慢行至倚竹居门前。
透过缝隙,隐约看见易浅释面壁而立。
硕长的身影,隐于黑暗中。
殿内未曾点烛,止不住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寂风顿足。
“你来了。”
“我来了。”
易浅释转过身,盯着眼前的寂风。
此刻的他,眉眼深陷,脸色苍白如雪,面上笼着一层病容。
身形比往日消瘦了不少。
一件灰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若此时有风,也能将他吹倒。
可他的眼,却闪着细小的光。
易浅释了然于心,他想要的不过是自由罢了。
真是个痴人,为了自由,连命可以不要。
他轻问道:“可想好了?”
“已,想好。”
“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
“很好。”
长青宫从不留生有异心之人,既然他想离开,便遂他的意。
就当是,自己心中存的一丝善念。
易浅释背过身,不再看他。
墙壁一片黑暗,他却一直望向墙壁,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前些日,他已追回发往各处的通缉令。
寂风神情一片释然,道:“禁司渊受罚半月,而后自断经脉,活着不过是苟延残喘。许能活个半载,许能活个半月,许能活几个时辰……”
咳……咳……
寂风急促的咳起来,平息后,良久,他又才道:“我只是君主的一把刀,也许曾经锋利无比,所向披靡,然,时过境迁,如今,刀已锈迹斑斑,锋刃参差不齐,世上再好的磨刀石,也无法令它重现当初,刀旧了,就该弃掉。”
易浅释,默然。
寂风又道:“幼时,我无家可归,先君主在街市之中捡到我,将我带回长青宫,寂风心存感激,若没有他,便没有我,寂风曾对先君主起誓,此生此世,绝不背叛君主,咳……咳……寂风言信行果,恳请君主,放我自由。”
“你不会背叛我?不会背叛长青宫?今三国争霸,都想取其代之,大争之世,我,如何信你?”
“君主容禀,大争之世,太平盛世,皆与我无关,余生我想做的,便是为自己而活,管他前途光明,还是黑暗坎坷,我都欣然接受,或浪迹天涯,或归隐山林,从今往后,世上再无风使,若君主信不过,寂风愿把命留在此处。”
寂风说完,平静的望着易浅释。
他在赌,赌他会放过自己。
易浅释淡淡的闭上眼,道:“你走吧。”
“……”
“也不必领罚了。”
寂风疑惑的看着易浅释。
眉头渐拢,他小心翼翼问:“君主为何对我破例?”
他心中不知该做何感想。
是喜或是幸?
一瞬间,五味杂陈。
他甚至以为,方才是自己幻听。
易浅释道:“其中缘由,你不必知晓,我放你走。”
寂风缓缓跪下,磕头道:“寂风谢过君主。”
这一切,仿似梦。
见易浅释不再说话,寂风又问:“敢问君主,逍遥的墓在何处?”
“尸骨无存。”
闻言。
寂风握紧了拳头,心似刀绞。
他闭上双眼,沉重的呼着气。
直至易浅释离开,他才抬头起身。
消瘦的身体慢慢走出大门。
此刻天色已晚,暗黑的苍穹悬着一轮弯月。
忽的一阵风吹来,冷得刺骨。
寂风颤了颤,消失在夜色中。
以往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他,已是自由身。
不再是一把刀。
天边浮现出越见与逍遥的面容。
他们似在对着他笑。
寂风轻抬嘴角,眼底泛起一层雾气。
城外。
月霎见寂风出来,脸上大喜,快步跑过去。
“寂风,你可算出来了。”
也不枉她等了几个时辰。
寂风舒心一笑。
忽的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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