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老伯却沉默了。
紫衣,念衣。
想来,老伯对妻子的爱意很深。
月霎抬眼,顿觉他的面容似乎在一刹那间更加苍老了。
老翁心中翻涌如潮,悲痛也随之朝他扑来。
屋外的风突的涌进,将香烛吹得忽明忽暗。
“夜深了,姑娘歇息吧。”
赶了两日路,月霎也确实觉得疲惫,送走了老伯后,她走进堂屋旁边的小屋,和衣躺在竹床之中,就此睡了去。
一片月光溜了进来,在窗户上起舞。
朦胧中,耳边似乎传来一阵男子的哭音,十分悲怆。
少年书生入了月霎的梦境。
艳阳高悬,虫鸣声嘶力竭,他坐在绿荫下,翻着手中的书。
风吹衣动,白衣胜雪。
片刻后,艳阳隐去,黑暗突地来临,方才还绿意盎然的树叶,竟在此刻全部变为枯叶,涌向半空,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狠狠的朝苍穹刺去。
仿要穿破那灰压压的阴沉。
书生仍是坐在树下,手中的书燃烧了起来,火光映着他的侧脸,肩膀不停的抖动着。
似乎,他在哭泣。
这哭声,悲凉、幽怨、伤心欲绝。
黑暗中,他的脸,渐渐转了过来。
面如枯槁,双眼泣血,全不见画里的意气风发。
救我——
……
月霎猛的惊醒。
此时,一抹天光从窗户透进,映入她的眼底。
额上竟不知何时冒了冷汗。
自小到大,能入月霎梦境的,除了竹林男子,就是那画像上的书生了。
月霎自小有灵气护体,旁的不干净的东西一律不敢入她的梦境。
可就在昨晚,那书生竟然轻而易举的入了她梦。
梦境中,书生对她说:救我——
声音煞是苍凉。
百转千回,如泣如诉。
那哭声,仿似还不停的回荡在她耳际。
若旁的人,做这噩梦,只会惊恐不已,月霎并不怕,只是心中觉得悲切。
老伯如此善良,云念衣定不会坏到哪里去。
少年早逝,为父母者,皆是悲痛欲绝,恨不能以自身之命相换。
月霎想起长姐命悬一线时,是父君与母亲舍了命才将长姐换回。
换作老伯,想来,他也会如此。
堂屋的香烛,泣下一滴滴血泪,定是昨夜烧得最旺。
而画像上的书生,依旧眉眼飞扬。
月霎打开屋门,走了出去,清晨似乎还有点凉意,她立即拉紧了披肩。
门前院子虽小,但却很是干净,没有一根杂草,院中种了一簇菊花,枝头微垂,开得正好,菊花旁是一棵枯树,树下支了一个简易的书桌,已经残缺得不成样子了。
想来,平日里,云念衣就是在此处读书温习。
他为何会在年岁正好之时,骤然离世?
“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正想着,老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月霎见了礼,问:“老伯,昨夜可有听到哭声?”
老伯眼中一片浑浊,似有雾一般,他道:“村中人人都道有鬼,可我却未曾听见看见,我心中倒很想看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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