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沈星河就爬了起来。
其实,他家离高铁站并不算太远,仅有二十多公里的距离。打个车半个小时便绰绰有余。
原本早上九点半的高铁,沈星河只需要给路上留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加上洗漱、早餐,哪怕上厕所的时间,八点起床都决不会耽误。
但为了躲着许壮壮,不到六点半他就已全部收拾妥当了。
至于许状状……昨天晚上,沈星河脑子一抽就将老师身上的怪事告诉了他,想让他帮着分析分析。
结果,非但屁都没分析出来一个,还搞了个引火上了身。
一晚上,这货就吵着要去给老师上一炷香,聊表师生情谊。
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哪是为了老师?说到底,还是奔着弄清楚“白信遗言”中的那句话去的。
沈星河和他同床睡了三年半,许壮壮的脾气他是在了解不过了。
一旦发现什么让他好好奇的事,这家伙不弄清楚个一二三,那绝对是连吃肉都不会香的。
可这次,沈星河总觉得这件事蹊跷太多,又和他没什么直接关系,所以实在是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简单的喝了一包牛奶,吃了两个小面包。沈星河便拉起了昨晚收拾好的一大个行李箱出了门。
深秋的清晨格外的清冷。
太阳还未完全跳出地面,但它散发的光芒却已将天空的一角挂上了一抹绯红。
而另外的半边天空,却像是久睡未醒的孩子,依旧星月满天。让人看了不禁想起白居易诗中描写的“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画面,只是画中这条“江河”,着实宽广了许多。
光的折射——在如此美景前,第一个蹦入他脑海的却是这个毫无美感的词语。
其实也并不怪他理科生,直男癌的性格。此刻他会想到这个词,也只是因为这个词让他回想起了自己的老师。
“高考报志愿,恐怕是你们这辈子经历过最重要的选择之一。很高兴大家都选择了物理。那么谁能告诉我,物理是什么?”
时间仿佛穿越回了十年前的课堂,这是杨老师在给他们带的第一堂课上,问到的第一个问题。
那时的沈星河还很腼腆,举手回答问题这种事,向来都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物理学是研究物质运动最一般规律和物质基本结构的学科。作为自然科学的带头学科,物理学研究大至宇宙,小至基本粒子等一切物质最基本的运动形式和规律。
物理学的理论结构充分地运用数学作为自己的工作语言,以实验作为检验理论正确性的唯一标准,它是当今最精密的一门自然科学学科。”
一位美丽的女孩,有幸被挑选到,她挺着胸膛,自豪的脱口而出。迎来了教室内同学们的阵阵掌声。
“很好……背的很熟练。这位同学显然是精心预习过的。”
说着,杨教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祥的微笑。但紧接着他又轻轻摆手说道:“但太复杂!”
“什么是物理?我们拆开这两个来看,“物”好理解,万事万物嘛。只要存在于世上的,都叫物,也都在我们研究的范畴之内。
真正难的,在这个理字上。
那么我们研究的究竟是个什么理?是原理?是公理?是定理?还是…真理?”
杨教授停顿了几分钟,让同学们去思考。
随后看讲台下回答什么的都有,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英国物理学家休谟说过:物理学不过是另一种迷信,另一种信仰,一种对神创万万物时,遵循着某种因果规律的信仰!
所以,这里的“理”字,我个人更倾向于理解为“道理”。
老子曾经说过:“大道无形生育万物,大道无情运行万物,大道无名养育万物。道之理者唯自然也。吾不知其名,固强曰为“道””也。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道法自然。
道是什么?
道是规律,所谓天道,便是大自然的规律。
正如,苹果为什么会下落?光速为什么是宇宙中最快的速度,为什么恒定不变?绝对零度为什么是世界上最低的温度?
世间万物,有着太多太多我们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条条框框。这些条条框框便是道!
你如果耐下心,向牛顿、伽利略一样去追问世上的每一个问题,那么打破沙锅问到最最根源之后,任何的答案一定都是,“道”便是如此!
那么这个“道”是怎么来的?
牛顿,爱因斯坦等等科学伟人,年迈之时都坚信这世上存在神明,
那么,这“道”究竟是由谁所创造?是演变?还是真正存在所谓神明?”
杨教授停顿了片刻,很满意的看着台下的我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瞪的铜铃般大的眼睛。
正要说道关键的时候,他却呵呵一笑,继续说道:
“这属于哲学的范畴,并不是我们索要研究的。”
台下众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传来一阵哄笑。
“我们物理学所研究的,是“道”的本身。
如何掌握这些规律!如何利用这些规律!甚至再遥远的未来,我们是否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去改变某些个规律!
这才是我们学习物理最为根本的意义。
正如你面前的这一缕阳光,它跋涉了一亿四千九百万公里,经过了宇宙尘埃、大气层、甚至窗户玻璃中无数次的折射、反射、衍射照亮了你的书本。
它是那么的不同,又是那么的普通。
但你真的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是波?是粒?是能量?是物质?还是量子论中所描述的概率,根本不存在的假象?”
杨教授停顿了半晌,拿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如果你们对这个世界还充满着兴趣,那就由我为你们打开物理学,这个新世界的大门吧!”
短短十年,谁能想到,当年这让人心潮澎湃的演讲还犹在耳边,但那个充满激情的老师,却已经与世长辞了。
“哎。”
沈星河轻轻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悄悄的抹去了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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