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超出凡俗的平静与祥和。
他们坐在一张小小的茶席面前,一个僧童跪坐一旁,正在以扇扇火,火炉上的水正在沸腾着。
而他们的对面,则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瀑布遥遥挂在墨绿色的山体之间,犹如一条奔腾不息的巨龙。
青衫男子姿态闲适地端着一只茶盏,碧绿的茶汤仿若盈满了这天地之间的清气。
一口下肚,吐气如兰。
僧人睁开了眼睛,对着青衫男子道:“主君,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青衫男子又斟了一盏茶,他抬眸看向前方的瀑布,眉眼就如同水墨画一般,蕴藉着淡淡的水气。
他似在自嘲一般,笑道:“咱们的这个陛下啊,对于权衡之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成帝是被霍尽渊逼迫着为萧氏一族及玄武军翻了案。
他心中自然是不甘不愿,但是这件案子,在他昏迷之际,已经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遮是遮不住的。
于是,他就动了别的心思,宣泄心中的那股恼怒与不甘。
他大张旗鼓地提拔萧氏子弟到朝中任职,就是在向朝堂及百姓传递一个信号:
太子霍尽渊有着一个威名赫赫的母族与外戚,令所有朝堂官员都在心中拉响了警报——
原来以废太子与沈家为核心的势力,早已经在这次变故与纷争之中,悄悄易主。
萧氏已经从原来的冷板凳,不知不觉间就被推到了权利风暴的中心。
两位太子的废与立,一夕之间,便完成了权利的更迭。
成帝不满于霍尽渊为萧氏洗去污名的坚持,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
将萧氏放到权利的火堆上去炽烤!
众目睽睽之下,谁又能保证萧氏不会是第二个沈氏?
重利之下,谁都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更何况,成帝还在萧氏一族内部,种下了一个小小的祸根。
萧昶是镇国公,他的嫡长子应该是镇国公世子。
但是当初,成帝特意将镇国公世子的位置,硬安到了萧翀这个痴儿的头上。
如今,既然萧氏一族必然会崛起,那成帝顺水推舟,给萧霁册封了护国公世子之名。
这就让萧霁和萧翀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且尴尬。
青衫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冷笑道:
“他还以为世人都如他一样,为了权利不惜残害手足?”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这么多年来,他萧翀以一个痴儿的肉体存活于世,只为了真相,只为了复仇!
如今,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乐得看到萧氏下一代的子孙能够成长起来。
成为一个像他们的父辈一样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人。
至于他自己嘛,前半生他将自己全部交付给了自己的姓氏,交付给了萧氏一族。
后半辈子,他希望自己能够纵情山水,活得更恣意汪洋一些。
萧翀对着面前的僧人笑了笑:“我嘛,万顷波中得自由。”
僧人面带怜悯,他口念佛号,而后道:“主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与他们说明真相?”
萧翀望着远处垂挂在山体上的白练,瀑布撞击着山体之上的岩石,水珠被撞得噼里四溅。
他笑了笑:“时候到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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