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本不是个浅眠的人,只是这些年除了病的昏昏沉沉的日子,很难得个安眠。似乎只要踏仙君在巫山殿,有事没事的总喜欢到红莲水榭逛逛,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深夜。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踏仙君来,总没什么好事。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和踏仙君之间只有不断的争执,他不善口舌,失了灵核的身体更是脆弱不堪。而踏仙君刚好相反,踏仙君的话总能轻易刺穿他的防护,直抵心脏,踏仙君动动手指头,他便分毫抵抗不得。
楚晚宁虽是神木塑形,但终归是有灵魂的人,会伤会痛会难过,其实他可以反抗,甚至孤注一掷的与对方一起同归于尽。他不缺这样的勇气与智慧,偏偏,施加痛苦给他的人,是他最喜欢、最放不下的那个。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楚晚宁其实是怕踏仙君的,只有对方不在的时候,他才能稍稍松口气,勉强收拾起一身的狼藉。
虽然面上不曾显露分毫,实际上,那些年,楚晚宁宛若惊弓之鸟,即使只是风过树梢,也能撩动他敏感的神经。后来楚晚宁尝试着封闭自己的感官,强制隔离开周围的一切,稍稍能得片刻的安宁,可惜,这招到了晚上就会失效——毕竟人在睡觉时总会下意识的放松紧绷的神经。
所以,这些年虽有好医好药养着,楚晚宁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不止是因为踏仙君会刻意折腾他,也是因为他心底压了太多事,甚至连梦里也不得解脱。
踏仙君不喜熏香,但自从知道楚晚宁浅眠易醒,每日睡前总会燃上一些安神助眠的香料,只是楚晚宁一直在喝药调理,踏仙君怕药性相冲,安神香的剂量一向按阮林的建议,轻易不敢多放。
但对现在的楚晚宁来说,浅眠几乎是痼疾,踏仙君燃的那点儿安神香聊胜于无,只是碍于对方的心意,楚晚宁一直没有点破,假装自己真的夜夜安眠。
是以,踏仙君在噩梦中再次被楚晚宁唤醒,在醒过神来后,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点了假的安神香。
“墨燃,你梦见什么了?”
“什么梦见什么了,时间还早,睡觉!”
踏仙君说完,不由分说,搂着楚晚宁滑进锦被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好了被角,把两个人裹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蚕蛹。
楚晚宁的背紧贴着踏仙君的胸膛,手脚都被困住,被人八爪鱼似的禁锢着,绝对谈不上舒服,而且这姿势让楚晚宁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让楚晚宁不敢乱动,唯恐触动踏仙君的某根神经。
背后的人呼吸平稳,宽阔的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似乎真的睡着了。
虽然夜半时分被惊醒,但楚晚宁此时毫无睡意。
无星无月的冬夜,深夜里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楚晚宁发了会儿呆,曲起手肘,轻拍了下身前的手臂,轻轻的问道:“墨燃,是因为八苦长恨花吗?”
一片静寂中,楚晚宁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呼吸声停顿了下,随后恢复了正常的频率。烦乱的心思渐渐平息,心却像是被一点点儿的吊起来,又渐渐的冷下去。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