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君握住楚晚宁落在被褥外的手,那只手苍白细瘦,骨节突出,像是骨头上只覆了一层薄薄的皮,碰一下都会碎掉一般。
落在手心里的手依旧是冰凉的,若非手腕处的脉搏仍在跳动,几乎会让人以为这双手的主人早已故去了,所以才这般的冰凉。
踏仙君把楚晚宁的手放进被褥里,思索了片刻,脱掉了外袍,躺进被窝里,将正沉睡着的人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踏仙君放开楚晚宁,半撑起身体,想要放下帷帐,遮蔽昏沉的天光,好让怀中的人睡的更安稳一些。刚碰到挂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半天,竟然放开楚晚宁,重新穿好了外袍。
他思索了片刻,打下一道防寒的结界,掀开了楚晚宁盖着的被子,在床上翻找着什么。
床上,衣柜,楚晚宁昏睡前穿过的衣服,踏仙君找了一圈儿,甚至扒了楚晚宁薄薄的寝衣,依旧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一无所获的踏仙君不禁有些挫败,他盯着楚晚宁的脸看了许久,似怨似怒,可惜,无论是哪种情绪,楚晚宁都不可能回应他,甚至,他折腾了这么久,楚晚宁都没有醒来的征兆。
踏仙君有些怒了,他双手撑在枕头上,几乎鼻尖对着鼻尖的看着楚晚宁,眸光闪烁。
就在踏仙君准备放弃,想再次躺下的时候,看到枕头下露出一点粉色,他毫不犹豫的将那东西抽了出来,那是一块儿手帕,手帕上绣着一朵海棠,拙劣的针脚凸凹不平,比之无常镇里十纹钱三条的尚且不如。
踏仙君一时愣住了,他盯着那条绣工拙劣的手帕,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些陌生的记忆再次苏醒:他看到那个和少年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别扭的把手帕藏在身后,羞红了一张脸,躲躲闪闪的不敢看楚晚宁的眼睛,扭捏了许久,才终于把手中的手帕递给了楚晚宁,楚晚宁说了句什么,然后把手帕收到了衣袖里,他看到楚晚宁的嘴角似乎有一抹笑掠过,随即恢复平静,似乎那微不可查的笑容只是一场错觉。
这是楚晚宁的记忆,另一个楚晚宁的记忆。
踏仙君没觉得震惊,只觉得不可思议,他曾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做过同样的事情?为何他半点儿也想不起来?
直到尖锐的痛在胸口泛起,踏仙君终于回过神来,他意味不明的看着楚晚宁,却难得的没有像初次看到那些记忆那般觉得怒不可遏,反而觉得有些莫名的欣喜。
片刻的欣喜后,是无以名状的慌张,许久,踏仙君力竭一般,把头埋在了楚晚宁的颈窝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师尊,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一刻踏仙君切切实实地认识到:另一楚晚宁记忆里的那些美好的过往是真实存在的,这方手帕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晚宁从没有看不起他,没有不救师昧,甚至在他成为一个不可饶恕的恶人的时候,楚晚宁也没有想过要放弃他。
这些年,做错了的是他,执迷不悟的是他,杀人的是他,折了楚晚宁的傲骨的也是他。
不管这背后有多少阴谋诡计,也不管他是不是被人控制,做下这些错事的人总归是他,即便有一天能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也无法抵消他所犯下的罪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楚晚宁,我错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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