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出戏,也是师兄师姐喜欢的。”
李屠户自然是个老戏鬼,忙问,
“陈兄弟,是何戏啊?”
陈远眼神深邃,轻声道:
“亡国将的一生。”
街头。
那狗头妖还摆着铺子。
他是认识陈远的,见着了面,忙打着招呼,
“天骄!陈天骄!”
“千年不见,甚是想念啊!”
陈远看着狗头妖身上沉重且厉害的气息,也是微抬嘴角,笑道:
“狗兄,别来无恙。”
狗头妖环顾了陈远一圈,才问:
“林小子呢?慕容妮子哩?还有铁面大师姐,他们去了何处?”
陈远仍是笑着,摸了摸狗头妖毛茸茸的耳朵,笑道:
“他们出了山门,入了世,便是人间的仙了,不会回来了。”
“这样啊……”
狗头妖低低应了一声,这才注意到陈远身旁的两个新人。
忙鬼鬼祟祟地从胸间掏出来一个干枯的黑色结状物,神秘兮兮道:
“二位可是合久宗的新弟子吧?你们可知……这是至高的宝物?”
李屠户眉头微皱,
“啥是植稿?这瞧着不是粑粑嘛?”
“这可不是普通的粑粑,这是蕴含至高道意的粑粑!”
狗头妖与李屠户争辩,胡婉儿在笑,只是笑之余,她余光看到了陈远,身形清冷地走出了郡子街头。
孤寂,萧索。
像是来时一人,去时也一人。
……
陈远上了山门,却没进门,只是朝着小八塘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那里边,有个枯槁的老者,坐在小八塘边上,双目噙着泪,轻轻念叨着:
“陈娃子,回来了……怎不进来坐坐啊……”
下山。
又到尘世间。
三年光景。
陈远做了行脚医,当了扎纸匠。
与胡婉儿成了抬轿子的把式。
还与李屠户杀猪卖肉。
他们如西行的取经僧,一路颠沛流离,看穿人间冷暖。
白袍破破烂烂,三人有时还吃不上饭,但却没有一丝苦意。
小羊羔长大了,一顿要吃三斤粮草。
三人趁着夜色,拜了把子。
李屠户看着最老,便是老大。
陈远老二,胡婉儿老三。
三人歃血为盟,却因为李屠户怕疼,不了了之。
出了合久宗第四年年末。
李陈胡仨儿,终于到了蜀国边境。
如荒芜大漠,却又升腾着片片狼烟。
胡婉儿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陈远怀里。
陈远笑着,哭着,在胡婉儿生平最后一口气里,二人下完了一场棋。
胡婉儿赢了。
“陈哥……”
“我在。”
“咱都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了,妹妹走了,你可记得想我哈……”
“一定。”
“陈哥,这一路红尘见闻,希望对你大有裨益……”
“妹妹知晓你有回溯时间的能耐,但循环一个节点,妹子我是没有记忆的……且妹子不要可以助我续命的剑心……我死我生,这是我的命数……”
“陈哥,让我安安静静的走吧,这辈子婉儿活得不久,但看了很多。”
“我庆幸我来过,我庆幸有陈哥。”
胡婉儿手垂了下去,砸翻了木板上的棋盘。
她噙着笑意,黑发渐白,再不会嚷嚷着与陈远下棋了。
天穹突生了雷劫。
却被陈远一手挥散。
今朝入了假仙,却失去了至交。
红尘路苦,长生途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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