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陈兄弟声儿真好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陈远在小矮凳上坐着,许久未动。
整日,上官嫣然在他眼前晃悠。
喂药,捣药,做饭,洗衣,沐浴。
屏风后,那姣好身形问,
“陈兄弟不来屏风后坐坐吗?一直在小矮凳上可怎么行。”
陈远笑着道,
“如此看着,便足够了。”
三十年一晃而过。
不知为何,上官嫣然的样貌未有一丝改变,还是年轻模样。
今日她与陈远坐在一桌吃饭。
“陈兄弟,你说,我们这像不像夫妻啊?”
陈远笑着说,
“你觉得是便是。”
“嘿,陈兄弟这么多年好像很顺从我呀,是不是贪图本姑娘什么?”
陈远总是笑着,
总是点头。
而后十年。
窟底再不是简单的火光,而是复刻出了牛牛镇的一切。
陈远与上官嫣然看过美丽的铁花。
一起在镇子中心看过不算艳丽的日落。
一起挖过草药,一起捣药,一起行医,一起悬壶济世。
上官嫣然似与陈远一样,永驻了青春。
直到二十年后。
医馆,病榻。
陈远握着上官嫣然的手,厉声问道,
“你为何服毒!”
上官嫣然轻笑着,她擦拭去陈远眼角的泪,手指不断颤抖,
“嫣然能与你度过这么多年……嫣然早已满足……”
陈远呆愣在病榻前,似乎想起些什么。
“陈……相公……嫣然知道,这是嫣然的梦…你终是要回到外面…去守护你的一切……”
陈远眉目间红光与白芒流转,有无数记忆涌上他的心头。
“相公……嫣然是自私的…嫣然在梦中让自己没有变老……让你一直见到最美的我……”
“谢谢你陪我走过这六十年的梦……”
“师尊还没有来寻我…其实我当年骗了你……我与师尊并没有什么约定……他来不来只是一念……而嫣然喜欢你……却是一生……”
上官嫣然说罢,已是枯草毒发作。
“相公…噬心梦是假……但我爱你是真……以后雪大…你莫要孤单行路……”
瘦弱人儿终是死在病榻前。
陈远伸出手,妄图再挽回些什么。
他张着嘴,任何话也说不出。
噬心局,这便是噬心局吗?
为何如此真切?
牛牛镇随着大雪,逐渐崩碎。
陈远又回到了暗无边际的窟底。
一切都是梦。
陈远揉搓了下干涩的脸皮,却从袖袍中抖落出一物。
那是一张写满了字的手绢。
清香,带着草药味。
“今年秋,镇上了来了个奇怪的人,他背着棺材,说是求医。”
“他在镇上打的铁花,甚是好看。”
“他带着棺材来了铺子,说是给道侣治病。”
“他是个有善心的修士,不同于别人,今天,他救了醉人斋小二的命。”
“他长得好俊俏,打铁的本事不弱,甚至在郡里都有了极响的名声。”
“这天,他要闭关了,我趁着醉酒表露了心意,可他不动情。”
“后来,他说闭关三年,我却等了一个又一个三年。”
“这日,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经历了和他之前的一切,从初来到打铁花,可如今,他不闭关了,只是坐在小矮凳上日日看着我。”
“他总是笑着,比阳光还明媚。”
“他不闭关了,他要陪我,我很开心。”
“我们一起在镇子中心看过不算艳丽的日落。”
“一起挖草药,一起捣药,一起行医,一起悬壶济世。”
“梦里的我不会老,梦里的他也一直对我笑。”
“他叫我嫣然。”
“我很爱听。”
“可惜这场梦醒了,”
“医馆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老了。”
“老死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陈远将手绢收入怀中。
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
妖族至高,擅梦之大道。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谁也不得而知。
只是那年雪大,陈远再也见不到别着牛角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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