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原本在友谊广场欢蹦跳舞的大爷大妈们、玩轮滑或滑板的青少年们都已离去归家。
放眼望去,广场上已空无一人。
不远处的万家灯火悉数亮起,星星点点,温暖有序。
唯有街道最前端最豪华的那栋别墅一片漆黑,了无人气。
刘斯利拎着半打罐装啤酒,低头朝阶梯连吹了几口气,将落在上面的树叶和花瓣吹走,才示意一旁的陈书生一起坐下。
陈书生将领带扯松后又一把扯下,随意丢在旁边的树叶上面。
他原本骤然消瘦的脸颊已经略有恢复,但脸上的沧桑和眼神中的悲伤却有增无减。
有些瞬间,刘斯利会突然感觉坐在身旁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非二十几岁的青年。
他从未想过,极致的悲伤和心痛竟会对一个人产生有如此巨大的副作用。
“别墅准备就这样一直空置在这里了吗?”
刘斯利抿了一口啤酒,朝不远处别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没人会愿意再回这里住了。”
陈书生也仰头“咕咚咕咚”三两下便让一罐啤酒见了底。
“书婳连看都不愿再看这间别墅一眼。
这么好的房子又有什么用呢,里面埋藏了这么多罪恶。”
还埋藏了他和严思琦那独一无二的亲密回忆。
那段在他得知真相、失去所爱之人以后,不敢再忆起的甜蜜又苦涩的珍贵时光。
他也不敢去回想,当年调皮好动的自己和刘斯利是怎么想到要在同学聚会之后还要出来友谊广场玩滑板的?
又是怎么没想到要把所有同学都送出家门以后才出来玩滑板的?
当年他们俩在广场上挥洒汗水和欢笑,沉浸在滑板带来的夏风在耳边呼啸的快感。
而同一时间,在这个房子里,严思琦正在遭受来自他父亲泯灭人性的伤害。
那充满书香气,深藏博学和智慧的书房门一关,长明灯一灭,严思琦便从此坠入深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又想起当年在大学城,坐在警车上自己发表的那番关于男性应该保护女性的说辞,几乎懊恼得胃部翻腾,几欲呕吐。
他连年幼的严思琦都保护不了,还谈何保护其他女性?
直到如今回想起来,才惊觉那时严思琦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模样是多么的凄凉。
那时候严思琦一定在心底耻笑他,果然是个混蛋老爹生的傻蛋儿子。
他真想听听心爱的女孩亲口骂他,无情地骂他,尽情地骂他,用世界上所有最难听的词汇短语句子骂他,将这一切的罪恶都归咎到他的身上。
是他没有保护好严思琦……
他悄悄揩去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跟渴了几天的人那样咕嘟咕嘟又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
“我……陈可适说要把别墅卖了,但我不同意,他看我这副样子也就懒得跟我争辩了。”
他眯起眼看向黑灯瞎火的别墅。
“我在这里度过了三口之家的快乐童年,那时候你和刘叔叔婶婶还会经常来我们家。
以及有些烦恼但还算开心的少年和青年时光。
我和妹妹在这个别墅里一起长大,尽管里面藏有罪恶,但我依旧不舍得就这样把它丢弃或毁掉。”
那间富丽堂皇、充满复古气息的别墅,承载着他那并不算漫长的二十余年的大部分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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