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抵达分局解剖中心时,陈书生依旧是那副呆若木鸡仿佛灵魂出窍的样子,任由池星星拉扯着他给他穿上防护服。
直到看到严思琦的遗体,他的眼神才重新聚焦。
似乎是对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他面露疑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颤抖地伸手,想要再次抚摸心爱之人的脸,但被一旁的池星星制止。
他忽然伸出拳头狠狠地往自己的脑门上砸,砰砰直响的声音在冰冷的解剖室内清晰回荡。
池星星连忙拉住他,示意其他警员将他带出去。
他低声抽泣,哀求般地看着池星星,“求求你,让我再看她一眼,我保证不碰她,我保证不发疯。”
池星星暗暗叹息,轻轻挥动手指。
两名警员松开钳制陈书生双肩的手,重新站到一边。
陈书生站在严思琦身边,绝望地看着那了无生机的脸庞,极力克制濒临崩溃的情绪。
他抓住裤管的指节发白,手臂青筋暴起。
目光始终追随着女孩平静的面容,舍不得移开分毫。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你为什么就这样离开我了……”
他发出巨兽般的怒吼,一下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两名警员将痛哭的陈书生搀扶出去。
但他不愿离开,抱着头瑟缩在解剖室门口的墙角里。
池星星于心不忍,抬手示意同僚不必驱赶。
直到刘斯利赶到,陈书生依旧维持最初的姿势,对任何人说的任何话都置若罔闻,宛若风雪中一动不动的白色雕像。
刘斯利缓缓呼出一口气,最后深深凝望一眼逝去之人的容颜,想要将这张脸牢牢记在心中。
踏出解剖中心后,他一把扯下身上的防护衣物,径直朝陈书生走去,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地上。
两人倚靠在同一面墙上。
一个耷拉着脑袋朝向地面,一个抬头仰望白色的天花板。
背后,是与他们阴阳两隔的人。
悲凉的沉默长时间萦绕在四周。
只听见匆匆的脚步声,几名身着蓝色防护服的人走进了解剖中心。
刘斯利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
看来紧接着将由法医人员对死者进行尸检。
池星星抹了一把脸,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相顾无言。
与严思琦仅有一墙之隔的他们,沉浸在各自哀伤的世界里,愁绪万千。
良久,陈书生微弱的声音最先响起。
他的头仍埋在双膝间。
“是我逼死了她,是我……我前几天不该追问她八年前发生的事。”
刘斯利轻轻按了按陈书生颤抖的肩膀,低声安抚道:
“你不要这样。真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有责任,我也曾经询问过她关于以前的事。”
他叹了口气,“况且,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听说思琦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
“不,都怪我!”
陈书生几近咆哮。
“我明明察觉到阿姨的死与她有关,但我一直在刻意逃避这个问题。
我总想着只要她什么都没有说,那就与她没有关系。”
他又开始抽泣,“她这段日子一定感到很孤独、很绝望。
在她最崩溃、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我却执着于去找我爸对质,期望从我爸口中获得答案。
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连我心爱的人也失去了。
昨天晚上,又或者半夜的时候,不知道她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结束自己生命的……
你知道那时候我在做什么吗?
我在跟宿舍的人喝酒抽烟吹牛,我在跟别人一起告别那该死的青春,我仍在逃避现实中的一切……”
他泣不成声,“连她发给我的最后的‘晚安’我都没有看到。
没有等到我的回复,她那时候一定对我无比失望吧,她一定以为我不在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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