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惊蛰被薛罡带走了。庄绾用过膳想去看惊蛰时,立夏就说她已经离开卢阳县。
庄绾不知道裴荇居去南溪县发生了什么事,沈宗汲如何了,梁锦羡又是什么情况。裴荇居似乎不愿意说得太清楚,她也没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各自都很忙。庄绾的铺子已经初具规模,第一批海鲜零嘴做了出来,庄绾还联系了两个外来的商客,想着以卢阳为据点,将这些零嘴批量生产远销各地。
她每日早出晚归,立夏也跟着她早出晚归。她清楚立夏是受裴荇居任命,她不过问,也假装不知情。
而裴荇居的宅子每天都有许多官员进进出出,梁锦羡仓皇逃离贺州后,隔日居然派人给他送了封书信来。
裴荇居展开一看,见上头列了一串名单,像是意料中般,笑了笑。
梁锦羡不傻,如今他的事在裴荇居这里暴露,就不指望能瞒得住信国公。这些年他在贺州暗暗运作,以建太庙供奉慈光娘娘的名义敛财,然而这些钱看似进了信国公的口袋,却有很大一部分被梁锦羡攫取。可这些钱梁锦羡拿去做了什么?但凡信国公查,必然能够知晓。
他清楚信国公不会放过自己,自然愿意助裴荇居一力。将贺州牵涉官员的名单交给裴荇居,便是让裴荇居直接跟信国公对上,这对梁锦羡来说利大于弊。
有了这份名单,裴荇居如鱼得水,贺州的事十分顺利。
他是皇上特命的钦差,有在贺州设诏狱先斩后奏的权利。按着名单上的人,抓一个审一个,证据确凿签字画押,槛送京师的则送京师,当即问斩的也绝不拖延半刻。
一时间,整个卢阳几乎成了贺州的中心躯干。贺州官员们,以及千里之外的朝堂都盯着这边。
裴荇居雷厉风行,铁腕手段。除了贺州私设赋税之事,这两年淹没在贺州腐朽官场下的许多冤案也得以重见天日。
其中,最为轰动的要数六年前裕庄柳家的案子。柳家被陷害,一家十数口血洒长亭。辉煌多年的裕庄柳家如大厦倾塌,说倒就倒,无不令人唏嘘。然而涉及这桩案子的官员竟不下十数个,其中官位最大的要数贺阳郡知州刘瑺义。
案子查清后,刘瑺义被押送京城,其他人如数问斩。
问斩这日,卢阳县菜市口挤满了人。
人群中,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默默站着。她面带轻纱,表情冷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断头台。
当虎头铡刀落下那一刻,她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消失,变得空落落的。
午时的天,寒风寂寥,卷得卢阳城宛若鬼哭狼嚎的地狱。
菜市口人群疏散后,柳凝烟也麻木地被人潮推着走。踉踉跄跄间,竟是看不清来路。
她站在人潮中,孤寂而茫然。
婢女灵珊在一旁问:“小姐,不回了吗?”
柳凝烟怔怔地问:“回哪去?”
灵珊说:“回客栈啊,小姐不回客栈了吗?”
柳凝烟思忖了好一会,又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回客栈,然后我去哪?”柳凝烟突然笑起来:“我去哪啊?我该去哪呢?”
她又笑又哭,像个迷路的孩子失魂落魄。
哭了好一会,非常难过地说:“灵珊,我没有家,我该去哪呢?”
这些年,她隐身醉生楼一心只想复仇为柳家平冤。现在仇报了,冤解了,却突然发现余生的路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灵珊,我该去哪呢?”她哭着问。
.
十一月中旬,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庄绾一大早起来,就看见对面裴荇居的宅子下人们进进出出,皆在忙着搬东西上马车。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