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绾进来,问他:“为何不继续躺着?大夫说你不宜劳累,要多歇息。”
裴荇居“嗯”了声,又道:“一会大夫换药,我先坐片刻。”
裴荇居的伤口每天要换一次药,皆是在中午之际。庄绾想了想,索性留下来。
大夫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衣裳,裴荇居往她这边瞥了眼,大概是见她直愣愣地盯着一点也不害臊,他还颇有些不自在。
若是寻常闺阁姑娘,看男人脱衣那是铁定不敢的。但庄绾是谁,前世在海边穿着裤衩的男人都看过无数,这才哪到哪啊。
她脸上毫无波澜,甚至为了看清裴荇居的伤势恢复得如何,目光很是专注。
裴荇居咳了咳,见她没反应,又咳了咳。
庄绾总算回味过来:“怎么了?我不能看?”
老大夫不知两人的关系,还以为庄绾是裴荇居的妻室,反而帮着庄绾道:“夫人都不害羞,大人何须在意?你赶紧坐好,我要换药了。”
“..........”
老大夫这句“夫人”倒是把庄绾噎得不轻。
她去看裴荇居脸色,却见他并没反驳,反而乖巧老实地坐好。
“那个......”她试图解释:“大夫,我不是........”
“把帕子帮我拧干。”这时,大夫吩咐。
庄绾走去盆架边拧帕子,递给大夫后,想好生解释自己跟裴荇居的关系,然而又觉得多余。
索性闭嘴了。
安安静静看大夫换药。
裴荇居胸口处的伤已经渐渐结痂,虽还有些干涸的血丝,但整体在恢复。
大夫将伤口消毒干净,又换了新的药上去。等包扎时,他让裴荇居转了个身。
庄绾不经意瞥了眼,心头一惊。
裴荇居的后背有许多伤疤,有的很长,有的只是个圆圆的疤像是箭伤,有的看起来很新,有的则像是几年前所致。
她蓦地想起吕侍卫上午跟她说的话。
裴荇居在这些年在官场上窜得太快,又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容不下他的人自然很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大夫换完药后,告辞离去,庄绾还愣愣地站在一旁。
裴荇居见她面色发白,莞尔一笑:“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胆子小,无非是些伤疤而已,都已经好了。”
庄绾走过去:“我听吕侍卫说,你经常遭遇刺杀,没想到是真的。”
裴荇居缓慢系好衣带,突然问:“跟着我,你会怕吗?”
庄绾一愣,又听他问:“你可愿?”
午后的秋阳带着点温柔,落在他身后,像一幅陈年旧画。
他笔直地望着她,小心而希冀地问“你可愿?”
庄绾陡然紧张起来,当然明白这话是何意,他在向她讨一个答案。
庄绾不知道。
早上还能淡然的心,这会儿被他这么问,突然乱起来。
她慌张低头:“那个......甜食做好了,我现在去端来。”
说完,她逃似的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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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县别院里,梁锦羡坐在紫檀髹金屏风后。流光越过楹窗,落在他的肩和乌发上,矜贵而温润。
他微微垂眼,慢条斯理欣赏自己的手指。分明一副俊美的面孔,此时却浑身透着杀意。
“你说的万全之策,就是这个?”他嗤笑:“沈宗汲,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哄?”
沈宗汲匍匐在地上,长睫紧闭:“属下不敢!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我责罚你做什么?你的血你的肉都是贱肉,跟淤河中的泥一样,罚了倒是脏我的手。说起来......”他慢吞吞道:“这一切还是那位凝烟姑娘造成的,要罚也该罚她。”
“主子!”沈宗汲磕头:“求你!”
他艰难道:“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要裴荇居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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