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冬冬,天越来越冷了。
仝兰芝在缝纫店里早早起床生好火,给两个孩子做好了早饭。红卫和劲松睡意朦胧地洗好脸醒了困,吃过饭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仝兰芝把缝纫机掀起来上了点机油,擦拭了一遍,坐下来全神贯注的摆弄着布料。
裁缝店门口车来车往,赶着往学校去的师生结双成对的的从门前走过。
一辆卡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两位身穿橘红色工作服,手提着水壶的年轻的男同志。
两点人进店后,客气地说:“阿姨你好!能在你店里要点开水吗?”
仝兰芝起身拿起暖瓶,说:“给你们自己倒吧,如果灌不满,火炉上了茶壶里还有。”
仝兰芝看着他们身上的特别显眼的橘红色的制服,说:“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阿姨!我们是石油上的,在戈壁滩上搞测绘探测工作的。”其中一个人说。
仝兰芝不解地说:“我们这戈壁滩上有什么好探测的?”
“阿姨!你们这块地下有石油。”年轻人特别骄傲地告诉仝兰芝,“阿姨!这附近有饭店吗?”
仝兰芝说:“这个还真没有,往西一点有几家门市部,我隔壁是书店,里面没有吃的。”
“有水就行了,吃的压缩饼干对付一口,下午就收队了。”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人说。
仝兰芝拿出昨天蒸好的五、六个两和面馒头,用一块纱布包好,塞到其中一个上手里,说:“野外工作饿着肚子怎么行,拿着路上吃。”
那两个人不好意思地说:“阿姨!白拿你这么多吃的,给你点钱吧。”说着他们伸手去衣兜里掏钱。
仝兰芝推辞着坚决不收,说:“出门在外的不容易,快拿着吧。”
这年的夏天,红卫初中毕业了,仝兰芝一心让他继续读书;可是,红卫任妈妈怎么说也不愿意读了。
他小小的年纪,知道妈妈为了自己和弟弟,还有上中专的二姐,每天不分昼夜的在缝纫机上忙,太辛苦了。妈妈因为劳累,隔三差五就会去公社的医院看病。他决心在家帮一下妈妈,这样还能在妈妈那里学到一门手艺。
仝兰芝看红卫态度那么坚决,也就不再逼她去继续读书了。
暑假里,刘光华从县城里来了。
仝兰芝见到刘光华来看她,高兴地拉着刘光华坐在缝纫店里临时支起的床上,说了一上午。
刘光华看到十几平的房子里,塞的满满当当。北面一张供裁剪的大案子,案子底下摆满了装着布料的纸箱子。窗前一台磨的透亮的缝纫机,针脚下还夹着一块缝了半截的布片。挨着缝纫机右边是一台锁边机。东边的墙角是一些做饭的家伙舍。
刘光华老师看了兰芝的生活状况,内心真的是什么滋味都有,她说:“你自己立门户了,生意还好吗?”
仝兰芝说:“大钱没有,小钱不断,兜里随时能摸出几块钱来,比以前好多了。”
刘光华发现红卫一会锁扣眼,一会踩着缝纫机把几两块布缝到一起,一会拿起熨斗熟练地熨烫着。
刘光华不住地赞赏着红卫,“红卫都能给你搭把手了,真不简单。我算着今年九月红卫该上高中了吧?到时候就住在我那里,不用住校。”
“刘老师!这孩子说啥也不愿上了呢。”
“为啥呀?”
红卫停下手里的事,说:“刘老师!妈妈一个人管我们太辛苦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帮妈妈了。”
刘光华心疼的红了眼眶,说:“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妈妈的不易了。”
“老关是不是不开车了?好久没见到他在路上跑车了。”仝兰芝问。
“他呀,给马站长当副手了。”
“小萌和她那个对象谈的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办婚事呢?你得催催她。小芳比她小,现在孩子都有了。”
“小萌她谈对象了?”刘光华惊喜地看着仝兰芝问。
“今年春节她回来告诉我说的,她没给你说?”仝兰芝不相信似地问。
“俺家小萌还是和你亲,她谈对象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眼看二十大好几了,我和他爸经常为这事说她。兰芝,你知道她对象是干什么的么?”刘光华高兴又好奇地问。
“听小萌说,是医院里的麻醉师。”仝兰芝说。??
“小萌处对象了,我就放心了。兰芝!我现在过好了,孩子们都有了各自的事。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心里真的是好心疼你。这个陈广良,唉!”刘光华叹了口气,说:“以后只要是星期天,我就回来帮你。时间长不见你我就老想的慌。”
中午,劲松放学回来了,吵吵着饿了。仝兰芝刚要准备去做饭,刘光华拦着说:“和你说一上午的活,肯定耽误了你不少的事,你上机忙去,我来做饭。”
国庆节前几天夜里,仝兰芝等红卫和劲松睡下后,她拿出来前几天新买的缎子被里被面,一针一线地缝好两床棉被。
小萌的婚期还有不到十天了。兰芝虽不是小萌的亲娘,但娘俩在情感上胜似亲娘。她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这两床喜庆的缎子面的喜被。
早上起床,仝兰芝明知是九月二十六号,但她还是又问一遍红卫:“今天是几号了?”她生怕错过了小萌的大事。
马路上赶着去上学的孩子,由成群结队到三三两两。仝兰芝和儿子在缝纫店里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辆拉煤的翻斗车停在门口,下来一位矮胖矮胖的师傅。他走到裁缝店门口,向里望了望,问:“请问哪位是陈小芳妈妈?”
正在裁剪布料的仝兰芝抬起头来,说:“我就是,师傅你有啥事?”
那个矮胖的师傅说:“阿姨!小芳她孩子病了,在县医院住院呢。不巧的是前几天何主任他有事回口里了。你准备一下,小芳让你赶快去呢。我去煤矿拉煤回来把你带上。”
仝兰芝听到小芳的孩子病了,而且还住院了。她心里立刻急了,小芳的孩子有十个月了,生了点毛病怎么还住院呢?看样子应该不是小毛病。
她慌张地找到葛素华,把红卫和劲松临时托付给她。
回到缝纫店,仝兰芝简单的准备好行囊。趁着等车的功夫,她拿出几块等着要穿的裤子布料,裁剪好交给红卫,说:“我看裤子你都会缝了,这几天你把我裁好的裤样缝缝看,估计我两三天就回来了。有啥事你可以找葛素华阿姨,还有孙美英阿姨,马大妈也行。”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胖师傅装好一车煤回来了,仝兰芝带上那两床喜被坐上了车。
仝兰芝急驰慌忙地背着两床被子来到县医院,她先找到在内科门诊上班的小萌,把被子放下来,说:“这是妈给你准备结婚用的被子。“
小萌顾不上说什么,直接领着妈妈来到儿科病房。
亮亮得了中毒性急性箘痢,小屁股眼不停的往外拉白的果冻状夹杂着红的粘稠泡沫样分泌物。昨天还有力气哭呢,今天哭的劲都没有了。本来白白胖胖的孩子,现在皮肤松弛面色苍白。
小芳见妈妈来了,忍不住哭起来。
小芳告诉妈妈:“这几天县城的孩子都得这个病,有的孩子眼看着就不行了。妈妈!我害怕。”?
仝兰芝安慰着女儿:“不怕!在医院里有医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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