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容清秀梳着短发,身穿紫色棉袄面带微笑的四十岁上下的妇女走过来,王婉露拉着妈妈的手说:“妈!这就是小芳。”
王婉露妈妈打量着小芳,心里边暗暗地想:这个农村丫头,虽然穿着劳动布做的衣服,花布条扎的小辫,也遮挡不住身上的灵气。看着就让人喜欢。
小芳不相信地问:“大妈,你真的是专门来俺家的吗?”
王婉露妈妈说:“没错,快带路吧。”
仝兰芝刚才躺下没多会,就有人来拿新衣服。取衣服的人穿上新衣试了一下,满意地放下五毛钱走了。仝兰芝看看案上只剩下几块自家孩子的布料了,再不抓紧做,怕是耽误了孩子大年初一穿呢。
仝兰芝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坐到缝纫机前,还没有忙几下子,就听到芳芳的大叫声。
“妈!妈!家里来客人了。”小芳担着水走在前面,刚进院子门就扯着嗓子喊起来。
仝兰芝闻声撂下手里的活,拉开门。
仝兰芝开门见是王婉露,她关切地问:“孩子!明天都年三十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仝兰芝注意到王婉露身后气质不一般的女人,“这位大姐是……”
“我就是你丫头口中的那个客人。”王婉露妈妈幽默地说。
“仝姨!这是我妈妈。嘻嘻。”王小娜在一旁补充道。
“快请进来,外面冷呢,黄医生!今天真是贵客临门呀。”仝兰芝笑着热情的把客人让进里屋,在炕边铺了块干净的花布,拉着王婉露妈妈的手让其坐在炕沿的花布上。
仝兰芝早就听王婉露说过,她的妈妈以前是县医院的妇科医生。
仝兰芝拿起桌上一个杯子,里外洗了一遍,倒上开水双手递给黄医生:“黄医生!喝口热水,暖和暖和,您今天怎么有空到乡下来?”
黄医生接过水杯,说:“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医生了,是头上有帽子的人。今天我特意来向你表示感谢的,真的,我们两口子在单位是靠边儿站的人,许多人对我们一家人都避之不及。在这种时候,你给予王婉露的帮助,让我倍感人与人之间真情的可贵。我从心里非常感谢你对王婉露的关心和照顾。”
仝兰芝笑着说:“嗨!我都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我也没做什么事儿呢。有啥好谢的?什么靠边站不靠边站的,俺觉得你们都是好人、能人。”
黄医生站起来说:“王婉露插队到小王坎儿村,能遇到你们一家人是她的福气。也因为孩子我能认识你,是我们姊妹的缘分。”
仝兰芝说:“光顾着说话了,一大早赶车肯定还没吃早饭吧?你坐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黄医生拦住仝兰芝说:“咱们姊妹刚见面,你不要那么客气,我也不和你客气。早上你们吃啥我们就吃啥。让王婉露帮着小芳一起做,我们姐俩抓紧时间在一起说说话。回头我们还要跟班车回去。”
黄医生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说:“我们家这种情况,你不怕惹上一身骚,我就想你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就这说什么我都要来拜见一下你,”
两个刚认识的姐妹坐在炕头,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好热闹,不时的两个人还对着哈哈大笑。
临别,黄医生把一包白砂糖,一块五花肉放到桌子上。仝兰芝按住推辞不收,黄医生佯装生气地说:“这可是我拿两个月的糖票和肉票才买到的,你不稀罕?”
仝兰芝松开手说:“就是因为太稀罕了呢。”
黄医生说:“那就不要推辞了,明天就年三十了,好好做顿团圆饭给孩子们吃。”
送走了黄医生和王婉露,仝兰芝回到家吩咐小芳和小燕:“你俩用一个大筐子装几颗白菜和萝卜,到坎儿井明渠那里洗洗。我一会抽空来发一盆面,白天抓紧时间把你们三个的新衣服做好,晚上蒸过年的包子,炸萝卜丸子。”
“妈!缝纫组的其他人怎么不来帮忙了?”小燕看妈妈太累了。
仝兰芝端着面盆说:“明天都除夕了,谁还来上班?”
小燕嘟着嘴说:“我们都忙,那小弟干什么呢?”
仝兰芝说:“他只负责吃,不找事儿就行了。
小燕又说:“我们同学家里,他们过年的馓子都炸好了,可香了。”
仝兰芝说:“你看到王婉露妈妈拿来的肉了吗?我们过年有红烧肉吃了,比他们的馓子好吃多了,爸爸明天回来一定还会带好吃的回来呢。”
鸡叫了头遍,仝兰芝终于把三个孩子的新衣做好了,她伸了伸懒腰,拿脸盆打来凉水洗把脸,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装满一盆白面,倒入泡发好的面头,和成面团放到炕头焐上被子。她已经连续十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天亮就是年三十了,家里什么吃食都还没有做,孩子们早就羡慕别人家的白面馒头了。
她实在太困,和衣躺在炕头。“砰砰!砰砰!”,几声爆竹声惊醒了仝兰芝,她翻身起来看天已大亮了。
她来到刘光华老师家,说:“刘老师!今年的除夕团圆饭我们两家一起吃吧。建国他爸爸是不是带信回来说,初二才能回来休息一天?越过年客运站越忙。”
刘光华干脆地说:“管呢!过年人多在一起热闹。下傍晚我就过去和你一起忙饭。”
临近中午,仝兰芝已经把豆包、菜包蒸好了。她让小萌给妈妈一样送了十个过去。接着她烧一锅水,丢几片肉,放些大白菜帮子,再往锅里放把粉条。
一会儿,小萌回来了。她告诉仝妈妈:“今天晚上,妈妈和弟弟妹妹要和我们一起吃团圆饭呢。”
“你爸爸不在家,咱们两家一起过除夕热闹。来!吃豆包了。”仝兰芝和孩子们坐在火炉旁边的小方桌周围,喝着菜汤吃着豆包。
红卫抬头看着妈妈说:“妈妈!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过年就有肉肉吃。”
仝兰芝拍了拍红卫的头,说:“想得美!哪有那么多肉票?”
小燕吃了几口不吃了,捂着肚子趴在炕上。
仝兰芝问:“小燕!一个包子还没吃完,怎么不吃了?”
“妈妈!我肚子不舒服。”小燕说。
“你这孩子,粗茶淡饭的时候你还没事儿,只要有一点好吃的你就生病。”仝兰芝无奈地说,“快去吃几片食母生,今年三十晚上的团圆饭还有红烧肉呢。”
外面爆竹声越来越密集了,刘光华领着建国,建设,小香过来了。
刘光华和仝兰芝在揉着馒头剂子,一会馒头就上的蒸屉。
天擦黑的时候,陈广良和他的队友们一路风尘地回到家。
红卫第一个迎上来:“爸爸!”
陈广良高兴地抱起儿子,在红卫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想爸爸了嘛?”
正在从锅里往外拾馒头的仝兰芝瞅了一眼丈夫,说:“这才干几天,就又黑又瘦的。快洗把脸,先吃口包子,这锅馒头拾好了就炒菜。来新疆这么多年,今年的年夜饭是最丰盛的。”
刘光华系着围裙放下手里的刀,过来也打量着陈广良,说:“你去火车站没有一个月,真的比在家时黑了瘦了。”
“都是体力活,货场上风又大。”陈广良笑着说罢,把红卫从怀里放下来。
红卫直奔爸爸的提包跑去。
“爸爸!这是什么?”红卫从陈广良的包里掏出来个砖头大小的盒子。
陈广良拿过来说:“这是收音机,来!爸爸打开给你听。”
“哪来的钱买这东西?”仝兰芝也好奇地问。
“二妹家的,旧了。她送我的。”陈广良说。
?年夜饭上,除了老三样:炒白菜,土豆,萝卜,就属那一碗红烧肉最诱人。仝兰芝端上来最后一盘洋葱炒鸡蛋,总共六大碗菜:“年夜饭上桌了,当哥哥姐姐的,带弟弟妹妹去放鞭炮了。”
建国把一百响的鞭炮挂在一根木棍上,建设点燃了鞭炮的引线。几个女孩子早吓得堵着耳朵躲进了屋里。
红烧肉一人两筷子就见了底,孩子们抹着油乎乎的嘴大口吃着白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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