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着急地说:“眼下你和陈广良的生活也不容易,总好在给你添负担?什么日子都是人过的,咬咬牙往前过吧。”
仝兰芝拉过小萌说:“小萌,你说愿意跟阿姨去新疆吗?阿姨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阿姨要赶今晚的火车呢。”
关小萌记得这个阿姨以前来过徐州的家,那时她就喜欢这个阿姨。现在听仝兰芝这样问,停止哭泣,说:“阿姨,我愿意跟你到一个没有人欺负我的地方去。”
刘老师还要阻拦,仝兰芝已拉着关小萌进屋里收拾好包袱。
仝兰芝带着关小萌来到刘老师面前,说:“刘老师!你就让我把孩子带走吧。我们生活的那个生产队的队长特别的好,等我到了那里,想办法有可能的话,让你一家子都到新疆来。”
刘老师看着决心已下的仝兰芝,还有一心想摆脱黑五类出身的孩子,她无可奈何的站在门前目送挚友与小萌消失在视线里。
晚上,开往新疆的列车开始检票了。兰芝怀抱着六个月大的红卫,胳膊上挎着个包袱,小芳和关小萌手拉着手紧跟在妈妈身后,张耀祖抱着五岁的小燕,背着三个包袱,随人群如同百米冲刺般争抢着翻过天桥来到站台。
仝兰芝有了上次的经验,让张耀祖把关小萌和小芳小燕从窗户上先塞进车厢占据个座位,又将红卫递给已钻进车厢里的小芳抱着。然后她把包袱也从窗户上递进车厢,她和张耀祖轻装挤上车,再最后挤到座位跟前。
拥挤的车厢里,仝兰芝和张耀祖拼抢着占据了两个座位。白天孩子们在车厢内玩耍,遇到查票时,小芳不用大人说,会麻利地拉着关小萌藏到座位底下,晚上两个小姐妹睡也睡在座位底下。
就这样熬了三天四夜,终于到达目的地。
接到电报的陈广良从老社员家借了一个驴车,早早的等候在站外。
见到六个月大的儿子,陈广良显得格外地高兴。
背着包袱走在后面的张耀祖,一声“广良哥!”喊得陈广良更是惊喜万分。
到家后,仝兰芝发现家比去年大了,里外两间,还有一个小院子。陈广良告诉妻子:“去年你走后,饶子队长又组织社员们盖的,现在每家都有两间屋了,村南头老马家孩子多,分了三间呢。”
住在隔壁的刘一德,早早的帮陈广良生好了火炉,房间里和炕上都热乎乎的,水缸里挑满了水。
他坐在火炉边,一边剥着棉桃,一边等着好友一家人的到来。.
仝兰芝抱着红卫下了驴车,领着孩子们走进温暖的小屋,几天来的疲劳随之散去。
仝兰芝招呼孩子们脱了鞋爬上热炕,给刘一德介绍过耀祖弟,吩咐陈广良:“去给俺们弄点吃的,俺和刘一德说个事。”
陈广良笑着去做饭了,张耀祖跟着陈广良到外间,说:“广良哥,俺帮你烧火。”
陈广良认真地看看张耀祖,说“你都长成大人了。”
“广良哥,俺十八了。你知道俺家里弟兄多,都窝在家里怎不是个事,爹娘都愁白了头。俺事先也没给你说,俺就非让大嫂带着俺来了。”张耀祖说。
“出来闯一闯好,人挪个窝总会好点的。我知道你能吃苦,将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陈广良开心地说。
仝兰芝抱着红卫坐在炕上,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刘一德看,说:“俺给你相了个媳妇,你看看中意不?看上了赶今年年底结算后去娶回家。”
刘一德脸刷得红了,他接过照片瞟了一眼,说:“仝大姐!她愿意来新疆吗?”
仝兰芝说:“愿意!要不俺怎么会有人家照片呢?”
刘一德不好意思地收起照片,说:“仝大姐,你可是俺的贵人呢,过两个月就结算了,俺赶春节前回去把喜事办了。”
仝兰芝嘱咐道:“你到时多带些钱,她家里有点儿穷,没有母亲,就一个老父亲和一个没成年的弟弟。”
刘一德连连点着头说:“管呢!管呢!”
仝兰芝又说:“还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一下,耀祖弟这段时间和你一起住行吗?”
刘一德挥着手说:“不用你说,我也要叫耀祖兄弟睡我那。”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
仝兰芝也钻进了丈夫的被窝,给丈夫说起关祥飞一家的遭遇:“刘老师啥时受过那罪呀!一间茅屋住着一家子人,到了下雨天肯定还漏雨。孩子上学总受同学欺负,甚至没人愿意和她同桌。”
陈广良听到战友一家被运动冲击的如此凄惨,怒火中烧,一把扯掉盖在身上的被子,坐起来跳到炕下,来回踱步。
仝兰芝的目光追着丈夫来回移动着,小声地说:“现在这种事多了,和俺娘住一个院儿的洪姑姑的侄子红福源,你还记得吗?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唉!俺们一个小老百姓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凡事都小心点,有空你给关祥飞去封信吧,看他愿意来新疆不?”
陈广良想不通,反问妻子:“关祥飞和刘老师很早就参加革命了,革来革去革到自己头上了,这算怎么回事?”
仝兰芝说:“俺想这些都是暂时的,就他们两个人的经历和表现,早晚会有个说法的。俺觉得他们要是愿意来新疆,情况会好些。你说呢?哎!广良,你没发现多了个闺女吗?”
陈广良上了炕,看看一顺头睡觉的孩子,说:“俺晚上虽然有鸡虚眼,但你下车时天还没有黑,俺当然看见了,是不是小六子妹妹?”
仝兰芝笑着说:“你也不想想,张大爷都多大了?小六耀祖不是最小的吗?”
陈广良问:“这么说那是谁家的孩子?”
“是关祥飞和刘老师的大闺女,俺给带来了,俺找到刘老师时,小萌正哭着从学校回来,孩子的出身对孩子将来影响太大了,俺就给带来了,和小芳、小燕一起上学。”
“能帮一点是一点吧,你做的对。”
“你出去可不能对任何人说,就说是俺们的大闺女,多少人因为出身不好,生活没有了出路。”
陈广良翻身转过头来冲冲地说:“你当俺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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