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了身,朝着颜离辰诡谲地笑了一下,这才又面向了皇上的方向。
“父皇,七弟的赈灾方略的确不错。可是,我却觉得略显单薄。这方略对普通的小灾患或许还有效,但对这种已经侵袭了数个乡镇的重大灾患来说,效用却是微乎其微了。”
公主的声音极其笃定,使得本来还觉得她是在随意说说的皇上也来了兴趣,直言对她说道:“那你讲讲来看。”
公主点了点头,又接着开了口。
“灾患一出,最先殃及的必是百姓。我认为,这赈灾的方法不外乎以下几点:一是七弟说的建立粥厂。这粥厂不难建,将朝廷发下来的粮食做了粥,在街上一层一层地分发下去便是了。可若是父皇听说过搭建粥棚的事,便知道这官员们对此事都是十分不尽心的,往往是熬了稀得不能再稀的粥,做做样子罢了。百姓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谁不想一碗粥能填饱肚子?若寒觉得,若是能将这施粥棚的事与官员考核晋升挂钩,百姓们自然便能吃上一碗糯粥了。”
皇上还从未听公主提及朝廷上的事,也未听说过如此新奇的
说法,自然是十分惊奇,连连点头以示赞同。
公主瞧了瞧一旁脸色不佳的颜离辰,又接着说道:“第二点,在朝廷派人下发赈灾粮食的时候,为了能让每个人都得了实惠,避免哄抢,便要对受灾的灾民们登记,此后就按着登记在册的灾民进行救济,确保朝廷的恩施能落实到每个灾民的头上。尤其是老弱妇孺,应该是重点帮助对象。”
“三则,应该让当地的富户帮助灾民,若是有愿意无偿赠送粮食的最好,父皇也可下旨将来可庇护他们的子女。若是不愿意的,也可低于市场价出售粮食。但若是一毛不拔的,就要对他们进行惩罚了。”
颜离辰认真地听着公主说的话,却越听越是心惊。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深宫女子竟能有这样的见地和想法,若说没有人指点她,打死他都不会信。
“长姐的想法是不错,可眼下是灾患严重的时候,且不说官员们没几个愿意去沿江地带援助的,就说登记造册这一点,就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到的!而且,当地的富户乃是向朝廷上税的大户,若是因此得罪了他们,将来富户联合起来说朝廷劫富济贫,长姐又该如何说?”
颜离辰一双眼睛仿佛充了血,此刻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公主。
略沉吟了一下,公主却是笑了,转身又对着皇上说道:“七弟多年来的赈灾之术,还有安抚百姓的方略自是有他的道理,可这道理,我却是实在不敢苟同。别说是富户了,哪怕是一洲的首富,那也是父皇庇护下的子民。若是没有父皇勤谨治天下,他们又何来这富庶安逸的生活?如今他们所处的地方遭了灾,他们不想着如何替父皇分忧解劳,倒是盯着自己的那一点财产不肯贡献一份力量,这样的富户,得罪便得罪了!我倒是不信,在七弟的眼里,这些富户竟是七弟有意拉拢攀扯的关系吗?七弟不想着如何安抚百姓,倒是害怕得罪几个富户。在七弟的眼里,他们联合起来,竟是比天下子民悠悠众口还要重要吗!”
颜离辰只觉得一阵眩晕,额头上更是有斗大的汗珠掉了下来。他一回头,果然瞧见皇上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眼神中的信任已经一点点的在消散了。
“父皇!”他立时便跪在了地上:“长姐的话句句诛心,儿臣实在不敢当!这些年来,儿臣一直兢兢业业地替父皇分忧,做好一个皇子的本分。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是儿臣再怎么对父皇忠心,也实在是不能让每一个人都真正的认可我啊!”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