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九月份的天还是很热,鸡蛋黄似的太阳高高挂着,散发着惊人的光亮和温度。雪白的云朵一片连着一片,像一串没有穷尽的。昨日刚刚下过雨,今天的天空格外得蓝,好看的让人窒息。道路两旁绿草如茵,杨树高耸。远在天边,淡墨绿色的山峦,一山更比一山高。夏风吹拂,轻柔地飘洒在脸颊上,带来一丝不属于夏日的清凉。
属于小城的快乐大概就在此。
林榆终于明白曼德施塔姆笔下的诗。
“我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泪,
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
一台满电的小电驴,微风不燥,青丝随风飘扬,处在油画一般的风景里,舒畅的不仅仅是心情。
“好爽呀姐!”林楠坐在后面,张开双手,尽可能地感受风的自由。
林榆笑着,酒窝凹进去,“别嘚瑟,注意安全!”
“知道啦,咱妈二号机关枪!”
林榆请林楠吃了最贵的海鲜自助,两个人吃到撑肠挂腹,才美滋滋的出了餐厅的门。
林榆说,“下次再也不吃自助了,好饱!”
身边的人咯咯笑,摸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姐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胡说,上次不是我说的!”她故意不承认。
“对对对,我说的。”林楠笑着,迁就姐姐的小玩闹。
一边消食,一边逛街,林榆带着弟弟去了商场,给他买了一双新球鞋,一颗新篮球,以及一身运动衣。
看到林楠试衣服时的脸颊发红,以及对她触碰时的躲闪,林榆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弟弟竟然会害羞了。
露出的那一小节古铜色的皮肤,青筋微微凸起,那身流畅的线条,健壮起来的少年,初露青年男子的粗犷,有着成长中小麦抽穗的猛烈,却也未脱年少的稚气。
那一刻她意识到,她眼中的小孩儿,小时候屁股后边的跟屁虫,现在已经出落成大小伙子了。
在回来的路上,林榆开得很慢,雪白的云变成冰蓝色,圆盘似的月亮照得人清明又光洁,夜晚的星星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深思熟虑后,林榆还是语重心长地开口了,“虽然你很厉害,考上了新一中,但是你差不多别嘚瑟过头了,你是压线进去的,这个分但凡高一点你就进不去了,所以你的结果里有幸运的成分”
“姐!哪有你这样打击弟弟的?”林楠有些不开心了。
“不是打击你,是想让你认清现实,我知道你很有实力,但你有没有想过能进新一中的人哪个不是有实力的?哪个是注水进去的?当年我在新一中的时候也是很吃力的,我知道你比我聪明,思维活,但光想靠天赋就游刃有余是不可能的,而且高中的学习比初中的要难,可能学习思路都不一样了所以开学以后你肯定压力很大,我就希望你别因为考上新一中就吊儿郎当的,搞不好又打回原形了”她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说这些你能不能懂,但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有责任跟你说这些话,我走过的错路不想你再走一遍,至于你听不听,那就是你的事儿了,毕竟你长大了,姐姐不能永远护着你,你明白吗?”
原本还想反驳一些什么的,但听到最后一段听起来像忠言逆耳的话,那些忤逆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又成了顺从,“我明白姐,过年那阵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得呢,咱家这种情况,只能靠知识改变命运”他又笑了,声音轻快,“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很嘚瑟,但其实道理我都懂的,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干什么都得别人教别人管,不管就撒野?你弟弟根正苗红的,干不出来那事儿,而且,”他有些洋洋得意,“以前我不知道,开始学习以后我觉得学习真的很快乐,就是解完一道很复杂的物理题带来的成就感姐!你懂的吧!”
“懂!”林榆回答。
“所以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就算上了高中,我也不会毫无节制的撒野的,你就瞧好吧,倒着进新一中,我要正着出新一中!”
听到这番励志语录,林榆感到由衷的欣慰,她的弟弟真的出息了。
回到家,接通电源,给小电驴充上电。
进门之前,林榆再三叮嘱弟弟。
“咱妈问你多少钱的时间记得把价格对半说,听到没有?”林榆有些担惊受怕,又接受机关枪的洗礼和教化。
林楠挑了挑眉,咧着嘴笑,“老规矩嘛,我明白的姐,你放心,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少贫,有点眼力见,别说漏了!”
“知道啦,啰哩巴嗦的。”
想不到的是,即便林楠没有说漏嘴,母亲嘚嘚嘚的声音不减反增,还是那些磨嘴皮子的话,翻来覆去的讲。
林榆躺在床上,隔着房门听着母亲的滔滔不绝,酒窝在脸颊两侧明晃晃地显现着,眼尾带笑。
某一刻她发现,不绝于耳的唠叨竟然有些可爱。
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召唤另一个灵魂。
幸运地是,巧合地是,感恩的是,林榆唤醒了林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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