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橙脸色依旧惨白,她手心攥满了汗,心脏跳的比往常要快一些,她说,“程哥,程老板能不能放过我,我我第一次干这个,我不想坐牢,看在咱俩这几个月的情分,看在我没有跑路的份上放过我吧,”她竖起三根手指头,手在抖,“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这种事情了!”
她害怕极了,她知道程澄的背景深,找她的邵牧原背景更深,还有那个谭柯,三个加起来够她五代翻不了身。
她还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程澄看着她,眼眸越来越冰冷,那是一种渐入佳境的空洞,唐橙好像马戏团舞台上的小丑,跪地求饶,低声下气,而他是那个台下给钱最多的“大爷”,花钱如流水,只为买一乐。
“你真的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吗?”他说得铿锵有力,谭柯给他的那些资料里,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她多次去医院修复处女膜,多次改名换姓,多次堕胎,还有更不堪入目的他没有看,他想给自己一个虚无的体面,哪怕那是一层早已千疮百孔的残破面具。
他觉得很是荒唐,对面的人荒唐,他也荒唐,这个世界都是荒唐的。
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法律的撰写者,制度的执行者,遵守规则的人民,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才能有这样的组织出现,他们游离在灰色地带,匍匐在腐烂的花丛里,制造一个又一个情感工具,私人AI,在交易中拿着腥臭的利益,肆意挥霍,这是一场庞大的,令人作呕且难以下咽的“饕餮盛宴”。
那些底层的人们,他们衣衫褴褛,他们背景狼狈,他们弱小无助,被裹挟着,被推搡着,被折磨着,成为这场“盛宴”里最美味的食物。
那一刻,他为自己喜欢上这样的人而感到悲伤,也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前所未有的灰暗,更为群体的割裂感到无力的痛苦。
唐橙突然笑了,她突然不想装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考上了大学,院长妈妈供我读书,她说我长得漂亮,我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可是”她笑着笑着却哭了,泪声聚下,“我到了大学才发现,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那些富家小姐可以一挥手就是几十万的包包鞋子,什么宝格丽,什么LV,程哥,这些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真的,我见都没见过,”她擦了擦眼泪,眼底渴望活着的那股劲儿渐渐消散,变成枯萎的玫瑰,在荒芜的平原无处可逃,“而我呢,因为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所以我浑身上下所有衣服加起来都不超过一百块,就算加上我,也不值一只鞋子的价钱。”
“我得靠自己往上爬,所以我就当了会哭笑会撒娇的婊子,只要让我过上你们这些人的生活,我什么都能干。”她眉毛拧成一簇,泪眼婆娑,悲戚落寞,“要不是你今天问我,唐橙这个名字我都快忘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姓唐,只知道橙是因为院子妈妈买了橙子给我们吃,而那群小孩里,只有我没有名字,所以我叫唐橙。”
“我这种生活就值得你不惜一切代价去得到吗?甚至把自己伤的千疮百孔,像一具行尸走肉。”程澄控诉着,悲痛着,泪再次模糊了眼眶,他不相信人性本恶,也不相信世道人心的叵测。
“值得吗?”唐橙笑得很冷,她突然觉得,活着也并非良策,因为没有人能明白她所经受的一切,那些内心腐臭的人们甚至会踩在她身上,继续囚禁她的一切。
“你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人分得清小麦和高粱吗?知道冬天没有暖气的屋子是什么样吗?知道一双鞋穿好几年磨破脚也不能换吗?知道吃别人的剩饭剩菜是什么感觉吗?知道被人骂野种是什么滋味吗?知道被人打的鼻青脸肿还得陪笑是什么感受吗?你不知道,我都知道!”
语罢,唐橙望着窗外发芽的白桦树,眨了眨眼,一串泪再次淌下来,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觉得好累,累的不想说话,不想哭泣,不想活着。
或许她活着便是一种错误,一种让所有人都生厌的存在。
如果可以选择墓地,她会选择在孤儿院的秋千树下,那里落叶枯槁,凉风习习,晚上很冷,可那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还有院长妈妈。
如果院子妈妈还在就好了,说不定,她会和院子妈妈一样善良,然后成为下一任院子妈妈,去养育那群不被疼爱的野孩子,她会把爱平均分配到每个人身上,不想谁因为不被爱而难过、哭泣和自卑。
可惜,等不到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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