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男孩子,把我们两个人的碗摞起来,放在阳台门边。我问他:
“为什么,有我了,你就不用出去了?”
“叮”的一声,那个男孩子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碗里,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放好碗和勺,就回到被子上躺下,背对着我不理我了。坐在被子边上,我抠着鞋子上的小花,看着阳台玻璃窗外面,又一点一点的暗下来了。
那些叔叔们在大厅吃完饭后,就各自到屋里睡觉去了。有两个叔叔拉着阿姨进了最大的卧室,我旁边的男孩子听到了,他把脑袋塞进被子里,我看到他的背一动一动的,他哭了,我听到了。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那个样子,还在被子里哭。我悄悄进了大厅,悄悄地走到卧室门外。里面有叔叔的笑声和小声说话,还有那个阿姨的哼哼声。那个阿姨就像妈妈每回肚子疼,就抱着暖水袋躺在床上使大声哼哼一样。妈妈一哼哼,我就去工作室找爸爸,爸爸一边笑一边站起来说“你妈哼给我听呢”。他让我自己去玩,他就回卧室陪妈妈躺着,给妈妈揉肚子,妈妈就不哼了。
可阿姨一直哼,还哭,然后就有叔叔骂人,还说“再哭明天让你儿子跟那个丫头一块儿出去”,那个阿姨就不哭了。有人拉我的衣服,回头一看,是那个男孩子。他用一根手指在嘴上“嘘”了一下,拉着我悄悄回了北阳台。坐回被子上,那个男孩子说:
“妈妈不让过去,过去了那些人要打人的。第一次他们把妈妈抓进屋里,我踢门喊他们放了妈妈,那个叫小相公的,揪着我的胳膊把我扔在大厅地上,胳膊腿都摔破了。你看!”
“谁是小相公?”
“就是今天留在家里看着我的那个人。”
“噢,是那个大哥哥。”
“他不是哥哥,他们是强盗,是比强盗更坏的坏人。”
我不知道强盗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我知道他们把叔叔家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就像占了陈伯伯家的那两个叔叔阿姨,还有那三个骂陈伯伯傻的叔叔。他们都是强占了别人家东西的人。
“明天,他们要是带你出去,你不要哭,不要喊,那些丧尸听到就会更快地跑来。”
那个男孩子突然跟我说。
“我们也不能打得过丧尸,叔叔说的,我还小,打不过牠们的。带我们出去做什么?”
“你,你出去就知道了。反正,你不要哭,不要喊。你记住了?”
那个男孩子说完就又躺下又不理我了。看他不理我,我把胸前口袋里的钩衣针和雕花刀掏出来,放在被子
——
我是被人踢醒的,那个叫小相公的大哥哥,踢我一脚也踢了那个男孩子一脚:
“睡、睡、睡,要睡到什么时候?起来,待会儿该干活了!”
那个阿姨从卧室跑过来,她的脸上脖子上都有一大块青紫印子,有人打她了。阿姨抱住小相公的手臂:
“你别搭理他们,小孩子不懂事。我马上做饭,今天吃什么,你得安排给我,我才好做啊。”
然后小相公就被阿姨又拉又推的进了小相公昨天睡的屋子。门关上了,好一会儿,阿姨抱着一个小纸箱,进了厨房,就开始做饭。回过头,看到那个男孩子,两眼直直瞪着小相公的房间,好像他马上就要跑进去咬小相公一口。我拍拍他的胳膊,他转头看看我,眼里要咬人的光没有了。他吭哧吭哧地自己穿鞋,穿好依然不动地坐在被子上。看我没动,他爬起来,把我的鞋子帮我穿上:
“要是他们带你出去,你不要哭,不要喊。你一定要记住了。”
我还是听不懂。但是叔叔说过,教我的东西不理解不要紧,要认真记。
早上就吃了一块饼干,真的是一块还没我手大的,薄薄的饼干。那几个人在大厅说了一会儿话,就留下小相公一个人看着阿姨和男孩子,四个人带着我出去了。
“今天争取把那个小超市里,能吃能喝的整个搬了,两辆车,跑两、三回应该差不多了。”
SUV里,开车的个头最高的人,对着坐在我旁边,一边收拾着手里长长的绳子,一边嚼着口香糖的人说着。看着外面不停扑着车子的丧尸,我发现,丧尸长得不都一样。牠们有的有很明显的尖牙,有的只是眼睛鼓鼓的牙齿还不很尖。
“门关上了,被堵严实了,这是刚有人进去了?”
坐在我旁边嚼口香糖的人说。
“艹,管他谁,给丫弄出来就是了。面包,冲开门口的,侧着点堵上门。那小子这个办法倒是好用的。咱们也在外面和面包挤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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