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对杨老汉印象不错,话不多,又吃苦耐劳,天一亮便去赶海,回来后也不闲着,对女儿极为宠溺。
但这个憨直的杨老汉,在临死前却要逼迫自己娶他女儿,若是率言拒绝,不免当场令杨灵难堪。
何况这老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伤的又极重,自己不答应他怕是死不瞑目。
思忖片刻,缓声说道:“老伯请放心,你救我一命,此恩此德,我郑乾终身不敢忘,日后定护杨姑娘周全。”
这几句话说的极是诚恳,虽非答应娶杨灵为妻,但这老汉听来却甚是顺心。
杨灵自然明白郑乾的心意,他在昏迷之际,总是叫着“程诺,程诺。”那呼喊声情真意切,就像一个心要捧出来似的。这人定是他的心上人。
她向他望了一眼,看着他坚毅又棱角分明的侧脸,隐在床下的暗色中,也是那样气场逼人,不容人忽视,不由的目光中大有倾慕幽怨之色。
杨老汉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女儿的手臂,咧开嘴笑了笑,竟是死去了。
杨灵痛哭数场,几欲晕厥,她刚才已知爹爹伤势严重,可爹爹真的死了,她却是一会儿不敢相信,一会儿心底又钻出一个声音:我爹爹死了,往后再没有爹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浑浑沌沌中,听见一个沉着坚定的声音道:“杨姑娘,你切莫太过悲伤,待我伤好后,我一定把那人拎来,你让他如何死,便如何死,我要你亲自为杨老伯报仇!“
杨灵心道:“我不要报什么仇,我只要我爹爹活过来。“
郑乾见她神情悲痛,已有绝望木然之意,心中不忍,柔声说:“好妹妹,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从此兄妹相称,有如骨肉,有郑大哥在,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他一直是威严又冷峻的,陡然温柔说话,又是对她极为爱护之意,杨灵伤心欲绝的心有了丝丝宽慰,但随之更多的却是惆怅。
她心中一酸,知他对心中人情意深切,因爹爹临死前相托,为免日后相处起来尴尬,这才定下兄妹名份,但她性子恬静,仍是轻声说道:“杨灵有这么一位大哥,真是求之不得。”
那伤了杨老汉的中年男人,名叫黄陆,垂涎杨灵已久,他见闹出了人命,便逃到别处去躲避风头。
杨灵埋葬了爹爹,白天出门撒网捕鱼,回家要煮饭,帮郑乾换药,很是辛苦忙碌。
这夜,冷月当空,银光遍地,杨灵坐在灯下为郑乾缝制衣衫,烛影下眉目如画,一针一线极是认真细致。
郑乾心想:“这个义妹如此待我,我却无以为报。”
微一沉吟,说道:“灵妹,不瞒你说,我乃武陵山青天寨的寨主,你若不介意可跟我回武陵山,我替你在山下置一块良田,银两、衣裳、首饰我寨里多的是,往后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杨灵早知他不是一般人物,却没想他是山上的强盗头子,有些愣怔。
郑乾看出她的反应,道:“我们青天寨虽是盗匪,可却不对良民百姓做恶,若你不想去,日后我自会送来财物,不让你再为生计所累。”
杨灵微微一笑道:“多谢郑大哥,灵儿愿意跟你去武陵山。”
……
武陵山,青天寨。
练兵场上一众喽啰分队而站,神情高昂,振臂高呼:
恭贺尊主!尊主威武!
新尊主陆子元面上不动声色,依旧谦和持重,但心中确是万分狂喜。
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每每见郑乾站着时,便暗下决心,早晚有一日,我也能站在这里!
雄峨起伏的山脉在他脚下,初升的日头扶摇而上!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郑乾失踪已有半月,寨中那些忠实的部下始终不放弃寻找,陆子元气恼,找了一具身形相似的尸首,毁去面部,换上郑乾的衣物丢在山崖下,又故意引人去找,那些人这才死心。
陆子元善笼络人心,在暂代管理青天寨事务时,给部下分发财物,又从不疾言厉色呵斥,寨中不可无主,他自然而然坐上了尊主之位。
除了常英,她在陆子元继位后,便下了山,她一直觉得陆子元心术不正,为人虚伪圆滑。
陆子元上任当天,山下的一个乡绅过来祝贺。
陆子元还当众介绍:“这位周俊启先生是陆某好友,今日来给弟兄们带来白银千两,粮食二百担!绫罗绸缎十箱。“
”日后,我们还派兄弟们到山路把守,凡是过路之人,都要缴过路费用!这武陵山一带没有别的恶贼扰民,官府也不敢来征缴税务,这都是我们青天寨的功,而我们这么多兄弟要吃饭,又无俸禄可拿,这些自然是我们应得的!”
“尊主威武!“
“尊主威武!“
郑乾在位时,严禁他们拦路收费,又不收村民的供奉,许多兄弟早是积怨已久,如今陆尊主的新规深得人心。
程诺救出父亲,又接回了母亲,一家人终得团聚。
当天晚上,她和母亲一宿未眠,彻夜叙话,母亲哭了几回,时不时起身仔细打量程诺,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眨眼就见不到了。
程诺自小离家,心中时时不敢松懈,这时见到母亲,心里一片柔软,女儿之态尽显。
但麻烦随之而来,程诺独自一人时,来去自如,任谁也拦不住她,可父母皆不会武功,年龄又长,实在不易奔波逃命。
虽然父母在,她有了牵制,但心却从未有过的安定,心中缺失的一块补了回来一般。
只要和他们在一起,在多的辛苦艰难,也是无所畏惧的。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
当初程诺不愿加入无心阁,心道势必要和无心阁大打出手,但没料到那貌美心狠的阁主竟未勉强她,任她带父母离开。
他们一走,无心阁阁主的一个手下便道:“小姐,好不容易找到这丫头,为何放他们走?还有程超英,还没为我们所用。”
“笼中的兔子,还能跑得了?这丫头不知在哪学这一身好功夫,若是不让她心甘情愿为我所用,还不如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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