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轻柔的雨丝浸润了街头树木的每一片新叶,每一块铺路石,丝丝细雨在空荡荡的黑暗中穿织着光芒。
还有在皇宫举行的舞会。
国王和王后都在那里,与民众共舞。阴影中充斥着阴谋的私语。谁在乎呢?王国兴衰更替。只要别烧了卢浮宫里的画,仅此而已。
我又一次迷失在凡人的海洋里;清新的面容和红润的脸颊,女性头上堆着一堆堆扑了粉的头发,上面插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帽子,甚至还有配有三根桅杆的微型船只、小树、小鸟。
珍珠和丝带构成的风景。胸膛宽阔的男人像穿着带羽毛翅膀般的绸缎外套的公鸡。钻石刺痛了我的眼睛。
声音有时轻触我的肌肤,笑声是邪恶笑声的回声,一圈圈的蜡烛令人目眩,音乐的泡沫简直要漫过墙壁。
敞开的门外涌进阵阵雨水。
人类的气息轻轻撩动着我的饥饿感。洁白的肩膀,洁白的脖颈,有力的心脏以永恒的节奏跳动,这些藏在华服里的赤裸孩童们各有不同,野蛮地被雪尼尔绒布和刺绣包裹着,高跟鞋让双脚疼痛,眼睛周围的面具像痂一样。
空气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呼出,又被另一个人吸入。音乐呢,是不是像那句老话所说,从一只耳朵进,从另一只耳朵出?我们呼吸着光芒,呼吸着音乐,呼吸着流逝的瞬间。
不时有目光带着某种模糊的期待落在我身上。我苍白的皮肤让他们停顿,但当他们自己放血以保持娇嫩的苍白时,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而我的眼睛,在这一堆人造珠宝中,又算什么呢?
然而他们的低语在我周围蜿蜒。还有那些气味,啊,没有一种是相同的。清晰得仿佛是大声说出的,来自四面八方凡人的召唤,他们感觉到了我的身份,还有欲望。
用某种古老的语言,他们欢迎死亡;当死亡在房间里穿行时,他们渴望死亡。但他们真的知道吗?他们当然不知道。
而我也不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而我是谁,要背负这个秘密,如此渴望与人分享,想要把那个苗条的女人抓过来,从她圆润的小胸脯上吸出鲜血。
人类的音乐奔腾不息。房间里的色彩瞬间燃烧起来,仿佛一切都要融化。饥饿感愈发强烈。它不再是一个念头。我的血管因它而悸动。
有人会死。一瞬间就会被吸干。我受不了了,想着它,知道它就要发生,手指放在喉咙上,感受着血管里的鲜血,感受着肌肤的屈服,给我!哪里?这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鲜血。
释放你的力量,莱斯特,像一条蜥蜴的舌头,迅速捕捉到那颗合适的心脏。
丰满的小胳膊等着被挤压,男人的脸上剃得短短的金色胡须几乎闪闪发光,肌肉在我的手指下挣扎,你没有机会!
在这神圣的化学反应之下,在这抗拒腐朽的全景之中,我突然看到了骨头!
这些荒唐假发下的头骨,举起的扇子后面是两个空洞的眼洞。一屋子摇摇晃晃的骷髅,只等着丧钟敲响。
就像我那晚在雷诺的剧院的坑里看到的观众,当时我表演的把戏吓到了他们。这种恐惧应该降临在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我得出去。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这就是死亡,而我能逃离,如果我能出去的话!但我被凡人缠住了,仿佛这个可怕的地方是为吸血鬼设下的陷阱。
如果我冲出去,整个舞厅都会陷入恐慌。我尽可能轻柔地朝敞开的门挤去。
在远处的墙边,在绸缎和金银丝细工装饰的背景下,我用眼角余光看到,仿佛是想象中的景象,阿尔芒。
阿尔芒。
如果有召唤,我没有听到。如果有问候,我现在也没有感觉到。他只是看着我,一个身着珠宝和扇形蕾丝、容光焕发的生物。
这就像舞会上被揭露真容的灰姑娘,像睡美人在蛛网下睁开眼睛,用温暖的手一挥便把它们全部拂去。这具化身的纯粹之美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完美的凡人服饰,然而他看起来却更加超凡脱俗,他的脸过于耀眼,他深邃的黑眼睛有那么一瞬间闪烁着,仿佛是地狱之火的窗口。
当他的声音传来时,很低沉,几乎是在逗弄,迫使我集中精力去听:整晚你都在找我,他说,而我在这,等着你。我一直在等你。
我想,就在我站在那里无法移开视线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在我在这世上徘徊的岁月里,我从未如此深刻地领悟到我们真正的恐惧。
在人群中,他显得令人心碎地无辜。
然而看着他,我看到了墓穴,我听到了定音鼓的敲击声。我看到了我从未到过的火炬照亮的田野,听到了模糊的咒语,感觉到了狂怒的火焰在我脸上的热度。
这些景象并非来自他。而是我自己把它们引了出来。
然而,无论是凡人还是不朽的尼克,都从未如此迷人。加布里埃尔也从未如此令我着迷。
亲爱的上帝,这就是爱。这就是欲望。而我过去所有的恋情都只是这的影子。
似乎在一阵低语的思绪中,他让我知道,我以为不会这样真是太傻了。
有谁能像我们彼此相爱那样爱我们,你和我,他低语着,似乎他的嘴唇真的在动。
其他人看着他。我看到他们以可笑的缓慢速度漂移;我看到他们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我看到当他低下头时,光线以一个全新的丰富角度落在他身上。
我朝他走去。似乎他举起了右手示意,然后又没有,他转身,我看到一个年轻男孩的身影在我前面,窄腰,直肩,穿着丝袜的结实小腿高高隆起,他打开一扇门,又示意了一下。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我的心头。
我跟在他后面,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无辜者公墓下没有墓穴,他也不是那个古老可怕的恶魔。不知怎么的,我们是安全的。
我们是欲望的总和,这拯救了我们,我不朽生命中那巨大而未曾体验的恐惧并未摆在我面前,我们航行在平静的海面上,有熟悉的灯塔指引,是时候相拥彼此了。
一个黑暗的房间包围了我们,私密,寒冷。舞会的喧闹声很远。他因为刚喝的血而发热,我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他把我拉得更近,高高的窗外,马车经过的灯光闪烁,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持续不断的声音,说着安全和舒适,还有巴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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