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想知道这种悲伤会带来什么,它在我心中可能孕育出什么比它本身更强大的东西。但我跳过了故事的一部分。
“因为不久之后,我在新奥尔良看到了一个吸血鬼,一个面容白皙的年轻男子在黎明前的几个小时独自走在圣查尔斯大道宽阔的人行道上。我立刻确信,如果莱斯特还住在这里,这个吸血鬼可能认识他,甚至可能带我去找他。
当然,这个吸血鬼没有看到我。很久以前我就学会了在大城市里发现我的同类而不让他们有机会看到我。阿尔芒在伦敦和罗马与吸血鬼的短暂接触中了解到,吸血鬼剧院被烧毁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们两个都被视为被放逐者。
为此而争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直到今天我都在回避。但我开始在新奥尔良留意这个吸血鬼,跟踪他,尽管他经常只是带我去剧院或其他我不感兴趣的消遣场所。但终于有一天晚上,情况改变了。
“那是一个非常潮湿的夜晚,我在圣查尔斯大道上一看到他就知道他要去某个地方。他不仅走得很快,而且看起来有点不安。当他终于在一条狭窄的街道拐弯,这条街立刻变得破旧黑暗时,我确信他要去的地方会让我感兴趣。
“但接着他走进一个小木屋的一侧,杀死了里面的一个女人。他做得很快,没有一丝快感;完事后,他从摇篮里抱起她的孩子,轻轻地用一条蓝色的羊毛毯子把它裹起来,又走到了街上。
“走了大概一两个街区后,他在一个爬满藤蔓的铁栅栏前停了下来,栅栏围着一个杂草丛生的大院子。我能看到树后面有一座旧房子,很暗,油漆剥落,上下两层长长的华丽铁栏杆上结满了橙色的铁锈。
这似乎是一座注定要毁灭的房子,被困在众多的小木屋中间,它高高的空窗户望着外面一定是一片杂乱无章的低矮屋顶、一家街角杂货店和旁边的一个小酒吧。
但是宽广、黑暗的庭院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这座房子不受这些东西的影响,我沿着栅栏走了好几英尺,才终于透过浓密的树枝在其中一扇较低的窗户里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
吸血鬼已经进了大门。我能听到婴儿在哭,然后就没声音了。我跟了上去,轻松地爬上旧栅栏,跳进花园,悄悄地走到长长的前廊上。
“当我爬到一扇长长的落地窗旁时,看到的景象令人惊讶。因为尽管这个没有一丝风的夜晚很热,即使走廊的木板变形、破裂,对人类或吸血鬼来说也可能是唯一能忍受的地方,但客厅的壁炉里却燃着旺火,所有的窗户都关着,年轻的吸血鬼坐在火边和另一个靠近火的吸血鬼说话,后者穿着拖鞋的脚紧挨着热烘烘的壁炉栅栏,颤抖的手指不停地拉扯着他那件破旧蓝色长袍的翻领。
而且,尽管天花板上一个石膏玫瑰花环上挂着一根磨损的电线,但只有一盏油灯为火增添了微弱的光,油灯放在附近桌子上哭闹的孩子旁边。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弯腰颤抖的吸血鬼,他浓密的金发松松地垂下来遮住了脸。我渴望擦掉窗户玻璃上的灰尘,这样我就能确定我所怀疑的。‘你们都离开我!’他现在用一种又细又尖的声音抱怨道。
“‘你不能把我们留在你身边!’那个僵硬的年轻吸血鬼厉声说道。他双腿交叉坐着,双臂抱在窄窄的胸前,眼睛轻蔑地环顾着满是灰尘、空荡荡的房间。‘哦,闭嘴!’他对婴儿说,婴儿发出一声尖叫。‘别叫了,别叫了。’
“‘木头,木头,’金发吸血鬼虚弱地说,当他示意另一个人把他椅子旁边的燃料递给他时,我清楚地、毫无疑问地看到了莱斯特的侧脸,那光滑的皮肤现在甚至没有了他旧日伤疤的一丝痕迹。
“‘如果你出去,’另一个人生气地说,把一块木头扔进火里。‘如果你去猎捕除了这些可怜的动物以外的东西……’他厌恶地环顾四周。
这时我看到,在阴影里,有几只猫的毛茸茸的小尸体,杂乱地躺在灰尘中。这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情,因为吸血鬼不能忍受靠近他死去的受害者,就像任何哺乳动物不能忍受留在他留下排泄物的地方一样。
‘你知道现在是夏天吗?’年轻的那个问道。莱斯特只是搓着手。婴儿的哭声停了,但年轻的吸血鬼又说,‘快点,拿走它,这样你就会暖和了。’
“‘你本可以给我带点别的!’莱斯特痛苦地说。当他看着婴儿时,我看到他的眼睛在冒烟的油灯暗淡的光线下眯了起来。看到那双眼睛,甚至是在他金色头发的深波浪阴影下的表情,我都感到一阵熟悉的震惊。
然而听到那抱怨的声音,看到那弯曲颤抖的后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用力敲了敲玻璃。年轻的吸血鬼立刻站了起来,装出一副凶狠的表情;但我只是示意他转动门闩。莱斯特紧紧抓住他的浴袍领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路易斯!路易斯!’他说。‘让他进来。’他疯狂地打着手势,像个病人,让年轻的‘护士’服从。
“窗户一打开,我就闻到了房间里的恶臭和闷热的气息。腐烂动物上的昆虫成群飞舞,刺痛了我的感官,以至于我不由自主地退缩了,尽管莱斯特拼命恳求我靠近他。
在远处的角落里,是他睡觉的棺材,木头上的漆剥落了,一半被一堆堆黄色的报纸盖住了。角落里有骨头,除了一些小块和一簇簇的毛,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但莱斯特现在用他干燥的手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向他,拉向温暖,我能看到他的眼里涌出泪水;直到他的嘴因一种近乎痛苦的、绝望的幸福的奇怪微笑而张开,我才看到旧日伤疤的微弱痕迹。
这个面容光滑、闪闪发光的不朽之人像个老太婆一样弯腰、颤抖、抱怨,是多么令人困惑和可怕。
“‘是的,莱斯特,’我轻声说。‘我来看你了。’我轻轻地、慢慢地推开他的手,走向婴儿,婴儿现在因为害怕和饥饿拼命地哭着。我一把它抱起来,松开包裹,它就安静了一点,然后我拍拍它,摇晃它。
莱斯特现在对我耳语,语速很快,话语含混不清,我听不懂,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年轻的吸血鬼站在开着的窗户旁,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一只手放在窗闩上,好像随时都要逃跑。
“‘原来你就是路易斯,’年轻的吸血鬼说。这似乎让莱斯特难以言表的兴奋加剧了,他疯狂地用浴袍的下摆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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