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伍德眯起了金瞳:“所以,你在怨恨我吗?”
“是的,我怨恨你。更痛恨我自己。”
“痛恨什么?”
爱迪莱德淡淡的吐出一口气来:“厌倦了当爱迪莱德·奥古斯特枯燥乏味的日子,我得到了人生中从未如此平静安详的七个月。”
“你知道吗?原来陪心爱之人在林子里晨间散步是一件比征服星球更有自豪感的事情;住在潦草的石头屋里,吃着最平常的家常菜,甚至为一颗土豆如何公平地切成五份绞尽脑汁的乐趣妙不可言;爱而不得的酸涩滋味比欲望即刻的满足更让人回味无穷。”
埃尔伍德的眼神里充满了险恶的嫉妒:“看来这几个月,你过得十分幸福。比过去所有时刻加起来都要自由幸福。”
爱迪莱德冷漠的嘴角微微抬起:“埃尔伍德,比起自由,你更想要权力。我了解你。你的仇恨来自于你内心的痛苦。”
埃尔伍德睁大妖色的金瞳,正要反驳。
爱迪莱德没有给他再次发怒的机会,继续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秘密:“因为过去,我也是这样的人。”
埃尔伍德哑然熄火。
“我沉溺在失去所爱的痛苦中,种种懊悔和愧疚化作了对你专制的仇恨。其实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我不该恨你。如果我早一步意识到那个人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我就不会任由你对斯嘉丽背叛你的仇恨之火,蔓延整个帝国。”
没有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有什么危害星际帝国安全的借口,没有那些高大上的口号和独断的专制法律。
残暴,来自于恐惧。
而恐惧,来自于无知。
爱迪莱德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对自己内心所爱的无知。
过去的他是一个心盲之人。
如今,他已清醒如上帝,只是满身背负无法洗脱的罪恶。
埃尔伍德成为如今这个样子,也是他的不作为。
他没有阻止过去一切的发生。
爱迪莱德朝着埃尔伍德单膝跪了下去,低下他永不认输的头颅,“君主,我以奥古斯特的姓氏,向你忏悔。”
埃尔伍德荒唐地后退,目光越过爱迪莱德的肩膀,落在了那口水晶棺材上。
他对亡妻的眼神没有一丝爱恋和缅怀,只有冷漠和厌恶。
他将目光移回到爱迪莱德沉静的面庞上,再次开口道:“斯嘉丽背叛了我,你是从什么时候知晓的?是她亲口告诉你的吗?”
爱迪莱德摇了摇头:“我从未怀疑过她对你的忠心。从来没有。”
“忠心?”
埃尔伍德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受控制地冷笑起来:“爱迪莱德,我最英明的王爵大人,你被这个外表纯洁、蛇蝎心肠的娼妇被骗了!”
“娼妇”这个词,太难听了。
爱迪莱德不由得皱紧了英眉,“她是你的妻子,你不该这么称呼她。”
埃尔伍德仰起脖子,沉闷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如一位得了陈年肺炎的病人,坚忍地咳出体内顽固折磨的病毒:
“她和那个侍卫搞在了一起,甚至还怀了他们的孩子。”
一颗眼泪,如钻石的结晶,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滴落下来。
连他本人都没察觉,自己在落泪。
埃尔伍德的心是从那一刻开始变冷的。
他被自己第一次爱上并迎娶的女人深深地背叛了,从那以后,他不再相信身边的人,变得多疑,阴晴不定,性格阴郁。
他厌恶一切过于明亮的东西,连阳光也开始厌恶,肤色变得如吸血鬼一样苍白。
他来到水晶棺材旁边,慢慢绕着棺材踱步,手指尖在表面上游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置她?”
“按照帝国的规矩合法地处置她,剥夺她的后位,踢出贵族名列,贬为平民。”爱迪莱德直视着他,“你甚至可以将她永久流放外星系。”
埃尔伍德苍白阴柔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得意的微笑,“她来向我忏悔,希望我饶恕她的战争机器,她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我亲爱的弟弟,你是不是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
阴恻恻的语气回荡在森冷的陵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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