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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埋葬(2 / 2)

到了大学,她更是光彩熠熠,不仅轻松拿下了保研名额,还是学生会的会长,课余还报了摄影班,天赋斐然,颇有照相机在手,美景美人天下我有的架势。想来想去,却是怎么也搞不明白缘何偏偏和我这个中不溜的网瘾少年过不去,天天查我的上课考勤,之前还好几次把我从“蜘蛛客”提溜回来,弄得花知暖动不动拿这事儿挤兑我,今天又半路杀出来夺了我的毕业证,真真儿的是把我搞糊涂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像诗人笔下的琉璃灯盏,七色的光影变幻,最后迎来了落日的红晖。太阳于是不再那么炙热,躲懒在西边的云层背后露出火红的肌理,打量着校园的人头攒动,游人渐散。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在一阵微风过后轻轻的发出簌簌的声音,蝉鸣也似乎弱了些许。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终于,薛凌在忙碌了一整个下午之后,送走了最后一拨拍照的毕业生,银杏大道就只剩下了我和她。

目光拉近,薛凌缓缓把相机收好,如水的眼眸似有泪光点点,林叶筛下的光斑粼粼闪烁在她披肩的长发,又散在了她的脸上。她捋了下头发,缓步向我走来,红唇微启,却欲言又止,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瞳孔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美丽如她,我却没有更多的去欣赏。躲开了她的眼神,我轻咳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背包,笑着说道:

“薛大人,怎么不说话啊,小的特地来取毕业证呢,还不赶紧给我呀?”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问道:

“贾念,你能告诉我昨天你去哪了吗?”

“额,我昨天不是觉得毕业典礼太无聊了嘛,所以去网吧玩了会儿,嘿嘿……”

“就你自己吗?”她打断了我,双手环抱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咳咳,就…就我自己啊…”我有点语无伦次,下意识躲开了她的目光。她冷笑了一声,把我手上的背包又抢了回去,重重地在我的胸口打了一拳,“哼,是吗?那你身上的香水味倒是我鼻子犯的罪喽?你觉得你对我说谎有意思吗!”

“大人,息怒啊,我说我说…”我看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双手抓住她的拳头,解释道,“确实不是我自己,我…我和花知暖一起玩的。”

“又是她?”薛凌似乎更生气了,把手从我的掌心中猛地抽回,“贾念,你自己说说,四年来,这个女人把你霍霍成什么样儿了?次次拉着你出去打游戏,到处浪,成天没个正形。你自己挂过多少科你心里没数吗?要不是最后勉强补考通过了,你连毕业证都要被这个女人耽误掉了,你居然还在和她玩!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整整陪她玩了四年?”她越说越激动,胸口不停地起伏,白皙的脸上也窜了一圈红晕,显然被气的不轻。我被说的无地自容,却也无法反驳,索性一言不发。

“贾念,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对自己的未来到底有什么想法,难道就陪着这个女人在网吧厮混一辈子吗?”

“我…我已经通过校招找了一家私企了,面试也通过了,两个月后就职……”

“呵呵,”她颇为不屑地摇了摇头,扶额说道,“就是那家各项福利指标全北京最低,工资到手三千来块钱的小私企是吗?”

“我感觉…还好吧…”我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继续说道,“刚出来的大学生也别要求太高吧……”

“贾念!要不是那个女人天天拉着你打游戏,你完全有能力保研或者跨专业考研,可是现在呢?”薛凌似乎更生气了,她双手叉在腰上,目光紧紧锁定着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蓬头垢面,脑袋上顶了个鸡窝似的。曾经的你英气勃勃,现在呢?一脸的面黄肌瘦,黑眼圈这几年就没下去过,眼镜框都锈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去换换……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辈子到底要在女人的身上栽多少回你才甘心?”

“薛凌,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薛凌毫不示弱,指了指我的胸口,说道,“贾念,高中的时候你就因为一个莫名奇妙的女人弄得满城风雨,更可笑的是最后甚至连那个女人的面都没见到……”

“够了!”我终于听不下去了,怒目圆瞪地呵止了她。高中的那段过往就像是毒液一般,藏在了我血液的深处久久无法医去。彼时的我无法原谅周围人的冷酷,此时的我更无法原谅当时的那个她……我痛苦地扯了下头发,怒道:

“薛凌,当初的事情请你不要再说了!另外,花知暖也不是什么莫名奇妙的女人,我们是好朋友。”

夕阳最后的余韵即将散尽,它似乎也不愿再看到我们争吵的样子。一束光斜倚在薛凌的脸上,我分明看到了她颤动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似乎是被我的动作惊到了,亦或是对我真的失望了。她伸出手顺着眼角向上擦了下眼泪,沉默了一瞬,便冷冷地说道:

“她是你什么人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只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对不起,我不想说。”我摇了摇头,斜过眼去,不再看她。

薛凌似乎也感到了疲惫,缓缓闭上了眼睛,略微颤抖的睫毛提醒着我她正在做怎样的忍耐。几秒钟过后,她默默地转身向前走去,几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把我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从背包中拿了出来,递给了我,语气竟柔和了不少,说道:

“我用文件袋包了一下,这样就不会损坏了,以后用的地方还很多,你别不小心弄脏或者弄坏了。”

我惊诧于她突然的转变,双手机械式地接过了两本证书,塑料薄膜的表面还残留着她手掌的温度。此刻,愧疚感像潮水般淹没了我,却没有一根绳索救我离开这沉重的心海。我的嘴角嚅嗫了半晌,也只蹦出了零星的几个字:

“大人,谢谢,我……”

薛凌勉强笑了笑,打断了我,问道:

“贾念,那天的事,那个叫花什么的女人,她知道吗?”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也不明白聪明如她,何以始终记不住花知暖的名字。只能轻声回答道:

“那天的事她不知道,我也没必要提起。我只想永远埋葬这段记忆,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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