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热闹闹。贺婉君独坐轿中,只觉凄凄然然,生无指望。心想:“都怪那混贼,好端端的,怎生去骂雷。现下好了,自个死了干净,还害得我委身他人,这是甚么道理。”
又想:“你若来救我,我便不怪你了。你死后也化厉鬼,我遭人强娶,你要知道,便快快来救我罢!”虽是热闹,那群鬼欢腾,与她这活人却无干系。只觉阴气森森,好不舒服。
忽过一山头。轿子轻轻一震,贺婉君一声轻咛,恼怒想道:“轿子都抬不好,气煞我也。”岂知又走几步,轿子便又一震。贺婉君心想:“莫非那七娘有意戏我?”脚尖踢了踢轿沿,传出“咚咚”声音,意在抗议。
七娘心知肚明,咯咯一笑,道:“新娘子,你可小心喽。前儿是怪石山,山路难走,稍有颠簸也是正常!”贺婉君双目一黑。
公孙周山问:“七娘,怎么了?”七娘道:“新娘子等不及啦!”公孙周山喜道:“好极,好极,大伙走快些!”贺婉君心想,这慢走已是颠簸,若再走快些,岂不要拿她性命?脚尖又踢了踢轿沿。
七娘笑道:“再快些!”车辇鬼走得更快,一时间左右颠簸不停。贺婉君心道:“慢些,慢些,这七娘真乃可恨之人。哎呦…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她布弄。好生屈辱。”几番颠簸,已将她颠得如泥瘫软,侧靠着轿子,连踢轿子的力气也无了。
七娘料想贺婉君定吃了苦头,也尝了爽头,想道:“嘿嘿,我同做女子,是苦是欢,难道骗得了我么?只消放开念头,这那是甚么碎石路,分明是销魂道。”,笑道:“慢一慢罢!且饮些水先!”因这迎亲长路,足足近五十里,尽是山道。需走过一日里久,故每行进一段,便停下歇息。
公孙周山更是急不可耐,心头突突直跳。待到午时,七娘拿了些清水,入了轿里,取下贺婉君口中香包,喂了她些清水。贺婉君借机道:“你好恶毒,有意戏我。”言语却软烂无力。七娘道:“我瞧你乐在其中,你又装甚么装。”贺婉君道:“我恨不得把你这干恶鬼,全荡清肃平。心中只有愤恨,哪来半点‘乐’了?”
七娘道:“女人心,海底针。小女娃娃,我走江湖时,你还未出生呢。你这样女子,一个两个,我可见得太多。娇生惯养,守礼尊法。静若处子。实则只需稍加开导,嘿嘿,方才知道自己本来面目。”七娘本想说“方才知道天性放荡”,但料想日后贺婉君是她夫人,说此话大不合适,便改为了“本来面目”。自她看来,这两句话同义。过了一会,七娘出了轿子,招呼队伍重新赶路。
公孙周山偷偷旁听,听见那美娘子声音妩媚婉转,无限诱人。言语中似有抗拒,他不忧反喜,想道:“好个性子烈的美娘子。”骑马行在队伍前头。竟不去看路,心中时时回荡那清脆妙音。
不知不觉中,魂已飘三里,唾沫直流,心想:“我单听声音,便知这娘子定然貌美绝伦,我公孙周山好大福气,好大福气!若不听那仙音也罢,此刻叫我听了,还怎生按耐得住?这山路非得走到天黑不可,我不如…”
色意上心。又行半个时辰,公孙周山忽将随从鬼众,遣散至别处。一人守着鬼轿。待众人走远,他实再按耐不住,便去掀了帘子。
贺婉君吓了一跳,但头披盖头。瞧不见来人,心想:“那七娘又来了么?是想瞧我出丑么?”但觉轿子一沉,脚步声音不似七娘。
忽眼前一亮。盖头已被公孙周山掀去。见那公孙周山,生得一副年轻面容,长得稍有几分俊秀,但神色猥琐,将几分俊色拉归平常。再见其面色苍白,毫无人气,阴气森森。外观便比寻常人差了。
贺婉君一愣之下,“呜呜”两声,大不解其意。公孙周山道:“好娘子,我说你怎生这般安静,原是七娘堵了你嘴!”便要靠来。贺婉君抬脚踢去,公孙周山哎呦一声,后退三四步,跌下轿来。
先前遣散的众鬼,立时便即围来。七娘将公孙周山扶起,已知事情经过。但公孙周山乃公子少主,怎能责骂,笑道:“公子,你忒不小心,怎跌到了呢。”
旋即走上轿子,重新披好红盖头,附耳骂道:“你个小娘皮,你…你怎下得去脚啊!唉,如此一来,你即便嫁过去,也有得苦受了。”贺婉君“呜”一声回应,似在冷哼,想道:“不踢便好过么?”
便在这时。忽听东南角一处山头,一阵嘈杂声响起。公孙周山忽大喊:“敌袭,敌袭,快快迎敌,快快迎敌!”
又听公孙周山怒骂:“哪方山鬼,敢在小爷大喜之日捣乱,杀了,通通杀了!”听哀嚎声不断响起,显然战事甚烈。
七娘惊呼一声,连忙下了轿帘,不愿受此波及。想着只等事情平息,再外出查探。本来迎亲队伍,战力极为不弱。有才能的鬼客不少,但因为公孙周山一番指点山河,乱了阵型,被人三五联手,五六联手,逐个击破。自然便不堪一击,很快便分了胜负。
七娘偷偷掀起一角车帘,正巧见一柄银枪,将公孙周山洞穿。七娘吓自不行,心想:“那一方鬼怪,有这等神威,哎呦!连新郎官都被杀了,我可怎办呦!”
紧接着,听脚步声响起,一人快步走来,一把将轿帘子扯开。一道清朗声响起,说道:“嘿嘿,久候他们多时,可算来了。那公子草包一个,我倒想瞧瞧,他娘子生得怎番模样。”瞥了眼七娘,大不理会,一手掀了红盖头。
那人眼睛大了,贺婉君也是奇了,齐道:“是你?”原来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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