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舟顺江道而下,今日风波平静,又无人撑船,行进速度并不算快。
这条江河名为“源乡江”,延绵千里,连通数座大城。河道狭窄处,两岸相距仅数十米。河道宽敞处,站于河岸一侧眺望,难看到对岸,好似海面一般。
今日走得匆忙,云清岚并未细心挑选船只。青舟船舱偏小,两人对位而坐,彼此不过几尺距离。
又因船帘紧闭,一片漆黑,两人呼吸声起伏,一时又无言,横添旖旎气氛。实是昨日夜里,两人之事历历在目,此刻对位而坐,心思倏起,情丝起伏,实再正常不过。
茫茫大江,独舟一只,本快活鸳鸯,何须顾忌太多?林尘轻掀船帘,见江道宽敞,无风无波,小舟行得极缓,因方才走得匆忙,似船桨都未曾配备。只能随风而去,顺流而下,是快是慢,是急是徐,全凭天意。
林尘觉水波一闪一闪,照眼生疼,将船帘合上。不住观察船舱内部,青舟本便是游船,常用做载客游江,观赏江面景致。撑船翁手持船桨,站在船舱外撑船。客人则坐在舱内,煮酒饮茶,观赏景色。
故舱内有一案桌,一横卧歇息的木床,一套茶具、酒具,再无他物。舱内散发淡淡清香,用作遮掩江水腥气。除却稍微狭窄,倒也算雅致。
林尘道:“今日无风无波,不知要飘多久。”云清岚道:“你若着急,我可飞上岸,讨来船桨,讨来船帆。”林尘道:“不急不急,我欢喜得很。”云清岚面稍一红,心中杂念不断:“我与林尘正练阴阳剑,阴阳交融,心中冲动,再正常不过。昨夜已犯下大错,今日可万万不可重蹈覆辙。我不与他说话,打坐静坐,想来时间很快过去。”
不再说话,掀起右侧船帘,看着无浪无波江面。只白茫茫一片,实无好看的。青舟再荡半个时辰,不免觉得无聊。
这青舟甚是狭窄,手脚尚且伸展不开。云清岚忽是想道:“那钓人翁乃是万恶之徒,他要收林尘为徒,终究并非好事。林尘受此惊吓,我理该安抚,引他入正途。怎能不说话,引得他自个胡思?”便又与林尘交谈。
只交谈交谈,话题不知怎的,又引到剑道之上。两人同坐船舱,自不能挥刀舞剑,但单以口头述说,总觉隔靴搔痒,好不得劲。于是将案桌上的茶具,全收在一旁。两人用手指互相比划。
初时尚且正常,仅是正常剑道交流,比划到第三层,阴阳交汇时,或受剑意牵引,却又不住互相沉沦,痴痴醉醉,忘乎所以。云清岚这时方才醒悟:“好个鸳鸯剑仙,若无夫妻之实,这剑法怎的也练不下去。鸳鸯鸳鸯…既已是鸳鸯,心中既有情意,何须死死压着?”当即放下心中戒备,将发簪取下,满头青色如瀑散落。
船帘紧闭。
一汪春情,全在此中。那青舟无风无浪,却船身轻摇,春波轻荡。
此刻既出衙府,身侧又无周一流等。那情意抒发,再无任何顾忌、阻拦。云清岚娇道:“船若摇晃,我便不与你玩了。”林尘问道:“为何?”云清岚羞道:“船若侧翻,我名声便不能要了。旁人只骂我淫妇,骂你奸夫,你乐意么?”
林尘笑道:“倘若你是荡妇,那我被叫奸夫,却也乐意至极。”云清岚啐道:“你好不要脸,我打你了。”说罢,一掌轻飘飘打在林尘胸口。又怎愿真打疼那情郎。林尘道:“真心实话。你我两情相悦,何用理会他人看法?我林尘做事,才不理会他人指点,他人要骂便骂,要说便说。”云清岚气道:“连我的看法,你也不理会么?”
林尘笑道:“理会,自然理会,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全听你的。”云清岚娇羞嗔喜,道:“嘴花得很。”旋即柔柔道:“我身做女子,可做不到你这般洒脱。我却在意他人看法,你我好好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何必白背骂名。”
听得云清岚轻口说出“喜欢”二字,林尘心中一荡,想道:“我真有此幸,得美人芳心?还是欲求正浓,说话做不得数?”稍微欣喜过后,又大觉惶恐茫然。他志向风流,不喜拘束,不喜花草沾身,生死间果断,但情爱间,却难免踌躇。
有道是人无完人。
不住又想起武王墓中,云清岚曾用剑要挟,倘若林尘变心,便要一剑将他刺死。当时只道是玩笑话,如今看来,又有几分真真假假。
林尘又想道:“但倘若有人真心待我,真心对我好?我又如何能负?江湖虽大,但觅一同心人何其之难?好似鸳鸯剑仙一般,我与清岚练成阴阳两仪逍遥剑,从此逍遥天地,亦是美哉,亦是风流。”想到此处,林尘豁然开朗。
两人心意相融,缠缠绵绵,再难忍他物。云清岚目若明星,方才的“喜欢”二字,全出自真情实意,绝无半点作假。心中却自一叹:“我爱林郎已入骨髓,只不知他爱我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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