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着说:“认识,认识,你是沈放,看看我,嗯?有印象吗?”
我站起来看着他在我面前转了转身子又拍了一下自己,似乎是想让我回忆起对他的记忆,可我对他确实毫无印象,生活中也不认识哪个喜欢穿古装的朋友或者熟人。
我一脸懵圈的问他:“你……到底是谁?”
男子有些失望的说:“哎,也罢,当时你见到我时,我也不是这个装扮”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就是那颗内丹”。
“你是丹鬽?”
原来本尊长这样,可这又是哪?我又为什么能在这见到丹鬽?
男子听见我叫他丹鬽,明显有些不高兴,他说:“沈兄,叫我丹鬽也太失礼了,我也有名字,在下公孙靖。”
我围着他转圈打量了一下,这个叫公孙靖的男子身材消瘦,样貌普普通通,不过言行举止之间能感受到他的贵气风雅。
我刚想问他这是哪儿?结果被他抢先问道:“沈兄,这是何处?”
可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来这儿,哪说得清。
正当我俩疑惑之时,空间里的白光呈雾状散去,我看见自己和公孙靖来到了一个古代房屋的厅堂之中。
厅堂两侧都是席地而坐的人,而公孙靖也坐在厅堂一侧,我在厅堂游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人根本看不见我,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坐在公孙靖左边的男孩身上。
那男孩大概十四五岁了的样子,他面露傲气,春风得意,正享受着所有人对自己的夸赞。
“这孩子是谁?”我对身旁的公孙靖问道。
公孙靖:“他是我的弟弟,叫公孙清,清儿三岁识字五千,七岁熟读百家先贤经典,十岁便和家父出征,之后屡立战功,是我们公孙家难得的文武全才,在族人眼里,早把他当做公孙家未来的家主继承人。
厅堂的正北方坐着一个老者,白丝盘头,长髯及胸,满意地看着公孙靖的弟弟公孙清。全场只有我看着公孙靖,他虽然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样带着笑意,和善的恭迎着自己的弟弟,可我注意到他眉眼之间不时的透出一丝嫉妒。
夸赞之声突然变小,厅堂旋转了起来,逐渐变虚,犹如被搅动的五彩油墨,之后又快速的停下来,变成了另一个场景。
这是间卧室,公孙清躺在床上,脸色憔悴,呼吸虚弱,所有人跟着长髯公围在公孙清的床围之旁,各个掩面而泣,我身边的公孙靖也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问公孙靖:“你弟弟怎么了?”
公孙靖用袖口擦了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清儿之前追随刘牢之将军镇压五斗米道的反军,得胜而归,可回来后不久就得了顽疾,从此一病不起……”
“吾弟悲呼!”公孙靖仰天长叹一句。
公孙靖哭的痛彻心扉,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哀伤是纯粹的,真实的。
房间凭空出现了一只穿着甲胄的手臂,把公孙靖拉到了另一个空间,我不由自主也跟着过了去。这是一个战场,遍地的残尸,如野草般多的箭羽插满了地上,血如红色的泉水顺着沟壑流淌着,周围的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肉味。公孙靖骑着壮硕的战马从远方奔来,他一只手举着长戟,一只手策马扬鞭,冲向我身后的敌军之中。我感受到了公孙靖的愤怒,他的怒火来自敌人对公孙家的侵犯。
正当公孙靖和他率领的士兵即将撞上我时,场景再次转变,我站在一个古城的街道旁,看着公孙靖骑着战马带着士兵缓缓进城,所有百姓都为他欢呼雀跃。
我能再次感受到了公孙靖心态的变化,此时的他,似乎已经离不开人们对他的关注,甚至可以为此牺牲一切。
空间再次变化,公孙靖坐在了之前厅堂的正北面,样子比之前年长了许多,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子,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厅堂内其他人正焦作不安的说着什么。
公孙靖握着女子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之后他对众人说道:“宋王掌权已是定局,他的手段诸位是清楚的,当年的江左冠族还有王愉、王绥等人都因与他为敌而招来杀身之祸,如今为保我公孙一族和这一城百姓之性命……吾愿开城请降!”
公孙靖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慌乱,他没再说些什么,而是紧握身边女子的手,我能感觉到他坚信自己无错,虽已是大敌当前,心中却无一丝惶恐,反而荡漾着无尽的绵情。
我看见他身后的屏风被人冲破,数名黑衣人将其捆绑起来,他的眼睛也被布条蒙住。我的视线和他的一样渐渐被挡住,只记得他的最后一眼,是看着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眼神冷漠,眉宇间带着杀气,刚才的柔情蜜意已被她尽数抹净。
空间变成了一个地牢,公孙靖被关这阴暗之地,身披枷锁,白发抚面。我蹲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公孙靖,试着与他交谈:
“投降的决定,后悔吗?”
公孙靖坦然一笑,说:“既然投降能保住公孙一脉和一城百姓,吾何错之有?”
“那你恨自己夫人吗?”
“恨她有何用,她是司马之女,当初她愿与我成婚,我便知道是何缘由,就算如此,我待她也绝无二心,如今她为大晋尽忠职守并无过错……”
我不想再和他说些什么,因为我感觉到了他的恐惧。他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他怕自己会被永远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不再被人珍视,不会再有人记得自己,就只能在世人的遗忘之中死去。
地牢如黑雾般散去,公孙靖衣衫褴褛,赤脚走在一条山路上,他看上去已过了古稀之年,我陪他一起远行,看见他手上拿着一本书籍,此时正痴迷的读着里面的内容,连前方的路向何方都已不在乎。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向远方的山林走去……
我记得老周说过,在那个废厂洞穴里的尸骨,属于一个修炼还年且老之术的人,想必这公孙靖是想重新再活一次,我跑到他身边,拉着他枯老的手往回跑。
“沈兄,这是何意?”
“你个老东西,还想再一次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你这样做人累不累呀!人这一辈子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够了!别人是否在乎你不重要,你是否真的在乎自己才重要!”
说着说着,我感觉自己抓着公孙靖的手已空无一物,转头望去,公孙靖却不见了。我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公孙靖刚刚穿着的破衣裳,手上和脸上的皮肤变得枯老,脏兮兮的胡子挡住了我半张脸。
我成公孙靖了,赤脚之下是刚刚通向山林的小路。我转身往回走,却又让回了原地。此时我感受到了噬丹虫在身上游走,一股力量试图冲破我的身躯,我任由其释放出来,无数条红丝从我身上伸出,像章鱼的触手在空中挥动。山林如活物一般向我靠近,我发现自己可以像控制四肢那样控制这些红丝,既然路不让我走,那就到天上去!
我舞动红丝往地上一推,将自己送上天空。天空变成了一个阴暗的地牢,我像公孙靖那样被困在其中,地牢的空间缓慢地收缩变小,既然出不去,我干脆倒头一躺。
这一躺下我又掉到了公孙家的厅堂之中端坐着,众人焦躁不安的交头接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向众人说道:“吾不在是公孙家主,是降是战,尔等自行定夺!”
说完,我起身往厅堂出口走去,公孙靖的夫人带着黑衣人出现在了我前面,那女子指挥黑衣人手持长刀向我杀来,我张开双臂迎接死亡,黑衣人却穿过了我的身体,我无视公孙靖的夫人,与她擦肩而过,走出了厅堂。
厅堂之外是之前的战场,成百上千的敌军将我包围,我伸出红丝,将每一根红丝穿刺进敌人体内,看着他们被红丝点燃。大火将战场烧烬,我骑着马准备凯旋进城,城内的百姓已经开始欢呼,我骑马调头离开,前方的路变成了悬崖,我毫不在意,纵马一跃,跳下悬崖。
悬崖之下是公孙清的卧室,他躺在床上,众人依旧为他哭腔,我有一次转身企图离开,却被公孙清挡在门外。
“你永远不如我……”公孙清虚弱而冷漠的说道。
我穿过他的身子又进入到他的卧室,他躺在床上轻蔑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平静的说:“我不需要成为你,我只是你的哥哥,你只是我的弟弟”。
房间又变回了厅堂,我坐在公孙清旁边,听着众人对他的夸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站了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越来的高大,最后成为巨人冲破厅堂,飞向五彩旋涡之中,我看着身上衣服重新变回我自己的。
“沈兄,谢谢你”
我听到脑海中的公孙靖对我的感谢,却看不到他。
旋涡中心发出耀眼而温暖亮光,光芒逐渐变大,亮得我睁不开眼,温暖的光包裹了我的身体……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别墅里打坐,身前的神游香已熄灭,不过看香的长度和刚刚点燃时差不多。我想把香拔出来,可手指刚碰到香的木杆,神游香就化为烟尘消失了。
我感觉身心疲惫,像是经历几天几夜的徒步远行又回到了原点一样。老爸走过来,把我扶起,笑着说:“臭小子!还行,哈哈,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接下来的训练我交给夏芸负责,你好好配合!”
老爸说完便走出了别墅,我看着目瞪口呆的于金鼓手上拿着秒表,于是对他说:“我用了多久?”
于金鼓把秒表转过来给我看,上面显示一分钟整。
我走出别墅,呼吸着带有微微海腥味的空气,感觉自己刚刚像做了一场大梦,我伸手试图抚摸夕阳的金色光辉,不禁感叹:“黄粱一梦,也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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