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便早早团聚了。
苟且到现在,不仅害了掩月庵,害了胡易和他的娘亲,还得孤零零地走。
她转回了头,伴着夕阳又向前迈出一步。
强打的精神再也支撑不住伤痛疲惫的身体,她眼前一黑,从台阶上跌落下来。
猛然的下沉拽得左右内侍都踉跄一下,下意识松手任由她跌了出去。
倒地的瞬间,竟依稀听到帝王的声音响在身侧——“好人都叫你们做了,坏人都是朕来做吗?”
她是想回答他的,却再也没了意识。
是昭安帝竟从龙椅上跃下,奔到已晕厥在地的女子面前,不知在质问她,还是透过她去质问远方的儿子。
韩泠带着伤进宫时,他问是谁派的刺客,儿子道“不知是谁”。
后来胳膊受伤,他问如何伤的,那小子骗他说是狐狸咬的,后来又暗戳戳问:“父皇,是您吗?”
一回比一回伤他心更重。
他自然知道是谁做的,但为了朝堂稳定,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只想再回答儿子一次,不是朕,不是朕!
春搜围猎时,他叫暗卫跟着独自行动的韩泠,在另一个杀手甩出飞镖时,及时打歪了方向,才不至伤及儿子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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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他问这姑娘主使是谁,她也只说不知道。
和儿子如出一辙,宁愿去死,也不明明白白指认出来。
都“无语问苍天”吗?左右无外一句——“君之过”。
若这姑娘再死在自己手里,那小子是不是又会红着眼再问他一回——“是您吗?”
他该是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君王也是人啊。
昭安帝有些乏了,当场宣了御医,给杨烟喂了些水,重新包扎了伤口,叫马抚青差人把她送出宫去。
苏可久和萧叶山已经平身退到一侧,此刻他祈求地望了老师一眼。
萧叶山摆了摆手:“去吧,记得回家就成。”
“老师,学生欠寂桐的情,会用一生来报还。”苏可久躬身郑重施礼,才跟到马抚青身后出了前廷。
萧叶山瞧着他不管不顾的背影,心内清明如斯。
收人心这种事情本就复杂,知道杨烟是个女子时,他便明白某一步自己做错了。
苏毓把人交了过来,心却还留在原地。
此刻他才似看到魂魄无着的傀儡终于回了魂。
是个有责任知恩义的君子,他没看错人。
如这孩子所说,“恩”大于“情”,那便叫其也欠着自己天大的恩情吧。
看来女儿早看明白这点了。
萧叶山从思绪中抽离,又回身站好,瞧着亦在冷面沉思的君王和早已一脸煞白的皇后。
显然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处理。
——
天已经黑了下去,甘姐儿他们却还坚持等在皇城不远处。
有了萧叶山的妥帖安排,下午御书房内的消息一直被锁着没往外送。他们并不知杨烟到底在宫里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得等。
只要她不出来,就得等。
待宫门掌上灯时,终于看到杨烟被内侍用步辇抬着从角门送出。
“阿嫣没事了!”秋儿转身抱着胡九兴奋地跳起来。
一向要强的甘姐儿眼角竟然蓄了泪珠。
游允明悄摸摸试探着碰了碰她的腰,想安慰下她,却被甘姐儿用胳膊肘又捶了肚子一下。
他忍着没叫出声,待步辇到了跟前才看见,身侧竟还跟着状元苏毓。
“苏——”胡九许久没见着他了,抱了抱拳想打个招呼,却发现这个男子只专注盯着步辇上绑了纱布、衣着狼狈的姑娘,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内侍省安排的马车过来,苏可久脱了外袍裹在杨烟身上,直接将她横抱着上了车子。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这算什么?不应该女孩子去陪着么?
但宫里的车子已经轱辘着走远了。
他们只能坐上胡九的马车,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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