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烟吐了口茶叶梗,若无其事地支着耳朵也继续听。
“小报上可就写了一句话,‘吴王返京遭晏相枢相协力弹劾,实为圣上密诏入宫祭母’。而我接下来讲的这些可不是能从小报上知道的,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东西,诸位且好生听着。”
半斤卖着关子,回到前厅中央看台上,摆了个说书架势。
听众又是一阵叫好催促,而外边街头路过客栈的人听了动静也纷纷挤了进来。
只有杨烟极其纳闷,她那档破事小报执笔者可是写得事无巨细栩栩如生。
怎得朝堂要事就只一笔带过?
心下直感慨发行商人无利不图舍本逐末,当真是世风日下。
“半斤,你消息灵通得跟个通奏官似的,都哪听来的?”有人又问。
“嘿嘿,大哥,这个可不好对你讲,你有的听不就行了?”半斤嗤道。
“还不是他姐在三教九流都去的怡红院做侍女,成天扒拉些皇宫市井秘闻给他。而他那耳朵又尖得跟狐狸似的,走哪儿又都能听哪儿。”
一公子轻声道,这轻声细语自然也飘进了半斤的尖耳朵眼里。
“这位公子,我得谢谢您夸我耳朵尖哈。”半斤笑了笑,点破了他,又继续开讲。
“话说,上元节前一天,也就是正月十四,早朝一开朝,枢相张大人不知怎么得了消息,率先参了吴王一本,弹劾他‘无诏进京,必藏祸心’。”半斤说。
“枢密使总是见不得别人好。人家小王爷回宫看他爹,也包藏祸心?”有人悄悄感叹。
“随后晏相竟也附和弹劾小王爷。”半斤继续讲,“枢密使和中书省意见这么一致,却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边说边发出“啧啧”的声音,却又转折:“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杨烟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竟遭满朝弹劾,能想象冷玉笙当时的处境。
“我猜,皇上给了吴王一条退路。”
不知怎的,杨烟脱口而出。
“这位小兄弟还怪机灵。”半斤朝杨烟瞟了一眼,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
“皇上说呀:‘惠怀皇后忌日已近,是朕差亲卫密诏吴王来祭拜,人子事亲三道众爱卿难不成容不得么?’”
说着他还惟妙惟肖模仿了想象中皇帝的冷淡口吻。
“然后呀,晏相就跟被灌了迷魂药一样,高呼圣上圣明,指责自己妄议请求担责,枢相只能也跟着跪。圣上感念二相尽察举之心,不仅不怪责,还各加了赏赐,小王爷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皇上也留下了眷念亡人、舐犊情深的美名……”
半斤越说劲头越高,端了茶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眼。
“这一出朝堂大戏,可惜啊可惜,咱们都没法现场去看,定是相当精彩……”
半斤自顾自感慨着,没注意到管事又已站在他身后良久。
说着说着发现听众们都低下头不再看他,才感受到背后一道让人汗毛直立的目光。
慢慢转过头,半斤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就垮了:“头儿!”
“不错不错。”
没成想管事竟没拧他耳朵,反而笑了笑。
“爱说书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那就特批你闲了每天说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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