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久刚觉呼吸一滞,就听她吐出后面三个字:“狼与狈。”
“此言差矣,这叫‘金风逢玉露,卧龙配凤雏’。”
苏可久以手点了点桌子,心下不放心,又问:“你是说那萧尚书么?为何笃定今日他一定在?”
“烟雨台春闱雅集办了好几届,名声早已在外。上届春闱又出了胡易那档子事儿,今天恐怕阵容空前。况每次都有中书省官员微服前来观瞻,今年萧玉何要考试,你说他爹是来还是不来?”
杨烟靠近他,低声轻道。
“任他来不来,我定不白走这一遭。”苏可久点了点头缓缓道:“就当出来放松放松了,韬光养晦久矣,携汝出门‘钓鱼’。”
“得,别卖弄了,还是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杨烟翻了个白眼。
眼见天光大亮,门外雪未停歇,驿站门口的炉子上还彻夜不歇煮着沸水,二人身影渐渐隐于腾腾的蒸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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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台酒馆沿栖凤湖湖岸筑起,迎着风雪此刻已经张灯结彩。
小厮持帚扫了门前台阶,又踩着梯子拿棉布拭了楹联上的积雪。
年过五十的林掌柜身法未退,捧了一卷红毯过来,只用力一抖就将毯子从酒馆门口沿阶梯铺到了地面。
几个小厮和跑堂赶紧过来将毯子铺平,雪落在红毯上,却迅速消失于无踪。
顺着酒馆门前的竹林步道,数名小厮撑着油纸伞跑到外门口迎客。
陆续有各色华盖顶着白雪的马车赶到,小厮便将士子引下来,接到酒馆中饮茶取暖。
风雪蒙蒙中,只见杨烟和苏可久共撑一把青花油伞踏雪而来。
一白一紫两道身影皆秀美俊逸,映着身后街面两侧琼枝玉树、雾凇雪柳,宛如在点彩的水墨画中款款并行,几乎看痴了打头的小厮。
走近了杨烟看到烟雨台大门前已乌泱泱停了十数辆马车。
小厮连忙跑来问了名姓,为二人身容所折倒也不歧视他们毫无门第,依然热情地给引着向前。
杨烟心下对这酒馆就多了几分好感,知道在京城不看人下菜的场合其实并不多。
穿过竹林便看到那木制两层阁楼,造型极似枢密府南园中的悠然阁,却是整体深棕木色,楼顶同样是四角歇山飞檐。
檐下龙颈处垂着落雪的铜铃,铃声在北风中摇得冷冽悠长。
楼身东西两面开窗,南北都是可以全推开的门,北面做正门,两层南面向湖方向皆留了观景台。
而漫天飞雪中连屋顶也积着雪,远观极像是天上的玉宇蟾宫。
站到酒馆门口台阶下,杨烟终于见识到传说中胡易所题那幅着名的鎏金楹联,笔体果然狂放不羁。
字如其人,凡习书法的,谁会不爱这一笔龙飞凤舞的书道,心下就更期待见到那个天才少年。
“这门楹乍看平仄音律不合,但胜在将‘烟雨浮生’嵌了进去,久品也生倥偬寂寥之感。”
苏可久望着对联赏析道。
“小兄弟知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感叹,杨烟连忙转过头。
果然见秦听朝一身白衣长衫、披着鹤羽大氅,擎着一把写满毛笔字的油纸伞站定在身后。
背靠竹林身形挺立,风雪还在他的敞袖间纷飞,竟像刚从天上乘风踩雪而落。
“秦大哥!”杨烟眼睛一亮,连忙作揖问好,“你也来参加集会?”
“这位是?”苏可久疑惑于杨烟竟认识眼前这个似仙风道骨的人。
“竟是杨烟小兄弟,今日这一身当真是人才俊秀,几乎认不出了。欢迎欢迎!”
秦听朝寒暄过就答了杨烟的话:“我可不是客人,是这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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