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看那少年王爷如看神灵。
不似刚才城墙上的高高在上,站在普普通通的龙舟中,他仍是镇定淡然的样子,眸子紧盯鼓面,专注于手中的敲击,那感觉却如在战场指挥出兵。
三个交战鼓后,紫舟已经追过本遥遥领先的赤舟,一舟绝尘驰在最前方。
却见少年王爷突然停鼓收槌,一时间岸上观众也都屏住了呼吸。
而鼓槌又迅速扬起狠狠回落,似一声破空霹雳,鼓声却愈来愈紧凑激烈,刚猛高昂,犹如战马嘶鸣,刀枪撞击,气势竟排山倒海而来。
紫舟中桡手随着鼓点整齐划一又飞快地击桨逐浪拍水,似眼中再无竞争的其他舟楫,只向龙标发起最后的冲锋。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少年王爷却在急鼓中以吟诗代替了歌咏,声音气势雄浑,不仅紫舟桡手齐声相和,也引得其它赛船桡手和围观百姓跟着吟咏。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骋望琅琊台!”
……
一时间,吟咏声惊天动地。
在浩荡如波涛的和声中,紫舟如愿夺得头筹,但划到终点后,桡手们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却都以手掩面,有人则开始放声大哭。
少年王爷浑身衣衫湿透,也像失了力气,冷峻的眉眼望着运河岸边乌压压的人群,捏着鼓槌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但凡了解些国家战事的士人和民众都已热泪盈眶,人们重新匍匐在地,面朝东北虞都方向,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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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烟和苏可久也是心潮澎湃,情难自抑。
思及当下,朔北战争已爆发一年又半,镇北大元帅仲义率领仲家军也已出兵一年有余,自去年冬月将西辽军逼回定州后,战事却始终胶着。
江南小城离战场千里之遥,远到完全感受不到战争的存在,还是商业繁盛、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但这场龙舟赛在看得人惊心动魄之余,少年王爷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击鼓,似将人们心底那些家国热血都召唤出来,也翻出不少人的隐痛愁绪。
看罢龙舟赛已近中午,杨烟和苏可久才无精打采地往南市街来,寻了一家小饭馆吃饭喝茶。
二人点了一小碟酱牛肉,一碟酱菜,一人一碗菜肉汤馄饨,又分食一个腊肉糯米棕,边吃边侧耳听邻桌几个男人饮着酒从西北战事讲到朝堂秘闻。
杨烟开蒙时朱夫子便不厌其烦地对她讲过大祁朝的开国史,高祖帝如何扫平蛮夷,北征蒙古诸部,才建立的大一统王朝。
而他们生活的定州城,用朱夫子的话说,便是“地势高险,易守难攻。”
城外向西向北有着群山万壑,是天然的军事屏障,山脉上还蜿蜒着自古修建的坚固国境城墙。
山谷内国门唯一通路要塞颖谷关一直由边防镇北军重兵把守,山外更有百里肥沃朔北草原做军事缓冲。
西辽在祁朝立朝时被打败征服,只剩散部残兵退到草原深处,这些年虽在厉兵秣马,却极少有真正异动。
立朝后边防各州设刺史统领兵马镇守一方,边疆稳定后又接管了州内政务和民生事务。
外敌尚不成气候,内部又有层层保护,定州虽是边防城市,几十年来却一直安定。百姓牧羊耕种,也与胡商友好贸易往来。
除了经历立国之战的耄耋老人,古稀之下的老人、青壮年和垂髫幼童皆不识战争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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