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父母怎么死的吗?”杨烟坐到床边,又拉了拉他脸上的被子,也没有拉动。
“前年西辽攻陷定州,你可还记得?爹娘提前把我送出城避难,我爹守城战斗时在城墙上自尽了。等我回去时,只看到城门上悬的头颅。而我娘,服毒随我爹去了,最后一面我都没见着……”
她喃喃地说,掩去了自己的家世,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定州城门外见到的场景却一直清晰摇晃在她的脑海。
“我比你更知道失去亲人之痛,不止父母,一路走来,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可我总想告诉你,疾病虽不遂人意志,但你现在还没有失去母亲,不要等到不能挽回时再后悔。你还能好好孝顺你娘啊!”
杨烟又捧着苏可久的手,拂去了上面粘的灰色砖土屑,露出关节处磕出的伤口来:“以后,你不能再这样冲动弄伤自己了。”
她起身去门口盆架上的铜盆水里拧了棉布手巾,拿来给他擦了擦伤口。
擦着擦着,苏可久却突然坐起身抱住了她。
杨烟举着布巾的一只手僵在他背后无处安放。
“烟儿,即使母亲走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苏可久将脸埋到了她的肩膀上,一股温热濡湿了她的衣服,他没再叫她“小寒”,竟也唤她“烟儿”。
“好好好,我不离开你啊,你怎么跟个哭包一样。”
杨烟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苏可久的后背:“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好不容易认了个师父他还跑了,除了你和干娘,你看谁还要我呀?”
“那你别跟那医馆的小屁孩走那么近成吗?我……我不高兴。”
苏可久松开了手,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明明是求人的语气,却偏偏说的冠冕堂皇。
杨烟知道自己又掉进他埋的坑里了,轻轻抿嘴笑了起来:“得,在这儿等着呢。我跟胡九只是臭味相投的哥们而已,肯定还是咱俩关系最铁了。你可别连你义弟的醋都吃啊。”
“可你不是我弟,不是吗?”
仿佛脆弱的面具突然散去了,苏可久轻轻一抬眼,直直盯着杨烟,眼神突然变得难以捉摸。
杨烟微微一愣,立刻转身就走:“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来安慰你,我去洗布巾吧还是。”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嘛。”苏可久却咧开了一个笑容,又巴巴地说:“你可得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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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苏盈确定心意后,陈郎中竟忘了自己十天诊一次病的说法,几乎两三天就来跑一趟。
知道他不只是来救命的,苏可久对陈郎中的态度极其冷淡,但看母亲很开心,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换着不同的方子喝着药,苏盈竟感觉病症恶化的速度在减缓,虽然还是胸闷乏力行动迟缓,咳血的症状却是好多了。
一眨眼便到了端午,在人人都换上轻薄夏衫时,杨烟却还穿着灰色粗布春衣。
苏盈提前几个月就硬撑着身体操心地给她和苏可久各缝制了一套月白色夏薄长衫。
杨烟已经长到苏可久鼻梁处,和他个子相差不算太多,二人又一样的干净秀气,穿上同样的衣服俨然似一对双胞胎。
但她只穿一会儿就把衣服换了回来,继续忙活手头上正在裁剪的彩色布条。
“为什么?”
苏可久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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