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位于金陵城西北,始建于前朝真武年间,距今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
作为关押嫌犯的地方,这刑部大牢内的环境自然是比不得外界,到处充斥着霉湿与腐败的气息,一道厚重的铁门将大牢内部与外界分隔开来。
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深夜时分,昏暗潮湿的刑部大牢牢房内,绝大多数的囚犯和负责看押囚犯的刑部衙役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唯有那大牢通道的尽头,关押死刑犯的地方,依旧有一个看起来清瘦、羸弱的身影,用一双被铁链和手铐铐起来的双手,握着一小块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石头,借助着走廊通道上油灯摇曳的光亮,在牢房的墙壁之上用力的镌刻着什么。
此人,正是在大唐王朝首次恩科的会试答卷之上,写下令阅卷的礼部考官齐声惊呼“大逆不道”的武州城举人于思谦;
那“莫不是大唐王朝,仅有半壁江山”的言论,也是他在被剥夺会试资格、举人身份之后,借酒消愁在驿站之中率先提出来的;
殊不知,正是他醉酒之后祸从口出的言论,最终导致了自已锒铛入狱,搞不好还得落下个菜市口问斩的结局。
但,于思谦对此表现得满不在乎。
即便是身处刑部大狱之中,即便是在经受过衙役的严刑拷打,即便是早已经伤痕累累,却依旧没有浇灭他的一腔热血,更没有让他忘记自已此番京师之行的目的。
微弱的油灯光亮之下,隐约可见他在牢房的墙壁之上刻下的四个大字——平边策论。
再然后,则是密密麻麻的一行行小字,正是具体的平边策论内容。
而于思谦本人,也是因为这一篇平边策论被剥夺会试资格和举人身份的,还是因为这篇平边策论而锒铛入狱,随时可能被开刀问斩的。
对此,于思谦问心无愧,即便是死,也自认为死得其所。
于思谦乐此不疲的在墙壁之上用石子写写画画,那窸窸窣窣和吱吱吱的响动,却是令隔壁被关押的死囚犯心烦意乱,无心入眠。
索性,直接从脏乱的茅草上翻身起来,一边在他那一头披头散发的脏头发上找虱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正在死牢墙壁上刻写平边策论的于思谦聊天。
年长的死刑犯道:“喂,小书生,你一天天的就在墙壁之上,写你那什么狗屁民族大融合的平边策论,有用吗,有意思吗?”
“你当真还以为,等你在菜市口开刀问斩之后,谁还有闲情逸致到你的牢房内观摩一番?”
“听我一句劝吧,省点精力和体力,都死到临头了为何不节省点精力,省得到了黄泉路,奈何桥上跟不上队伍的步伐,挨鬼差的鞭子抽!”
“我乐意!”
对面,于思谦在听到隔壁的动静后,果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对着那披头散发的老家伙说道:“现在没人看得懂我这篇平边策论的重要性,将来,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以后总归是会有一位明君能懂;”
“到那个时候,我于思谦的大名一定会名垂青史;”
“这就叫,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哈哈哈!
隔壁牢房中,年长的死刑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着于思谦说道:“你这穷酸书生,还怪有意思的;”
“就你这无名之徒,还真把自已当司马迁了啊!”
顿了顿,那年长的死刑犯又道:“小书生,你可知道咱们这位大唐开国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可知道他的这天下,是怎么得来的吗?”
“你又知道,无论是那漠北草原上的突厥,还是那青藏高原上的吐蕃,亦或者是西域诸国,再不济就是那辽东半岛以东的高句丽这些国家,岂会是因为你纸上谈兵的“互市、通婚”寥寥数字,就放弃了千百年来对中原王朝边关的掠夺和洗劫?”
哼!
说着,那年长的死刑犯冷笑着说道:“天真,简直太天真呐啊!”
“我当然知道!”
于思谦的眼神中透着坚定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但,这件事情终归得有人去做,终归得有人尝试去变革,才有可能达成这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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