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茗玥看出了她眼中的执拗,不再多说,无奈坐起身,随她下了床,出了房门。
殿外,风月夜凉天接水,夜幕烟笼晓轻寒。
绿枝站在门口,见二人出来,立即见礼,轻声道:“皇上得到消息已经去了云王府,六公主也急急出了皇宫。”
上官茗玥盯着绿枝看了片刻,忽然一笑,“到底是在云王府待了二十年的人。”话落,他仿佛没看到绿枝脸色一白,拉上云浅月出了帝寝殿。
宫门打开,二人出了皇宫,不多时,来到云王府。
云王府大门打开,门口停了几匹马,府内灯火通明。上官茗玥和云浅月径直向西枫苑走去,不多时,来到西枫苑,只见院外站了许多人。
夜轻染、夜轻暖、容枫、冷邵卓、六公主以及云王府的一众丫鬟仆从。主屋门口进进出出,进去的人端着清水,出来的人端着血水,那血水红得发紫。
没看到云离的身影,应该是在主屋内。
主屋内无声无息,连七公主的叫声也听不见。
见上官茗玥和云浅月来到,夜轻染当先回过头来,眼底一抹悲凉在明黄的灯光里看得分外清晰。随着他转过头,其余人也都转头看来。
“云浅月,你来了,快,快进去救妹妹……一定要救她……”六公主见云浅月来到,立即跑了过来,一把拽住她,眼泪流满了她的脸,似乎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语无伦次。
云浅月看着六公主,她脸上的情绪是真正见亲人徘徊在鬼门关时流露的情绪,皇室女儿无亲情,清婉公主死时,听说六公主未曾流一滴眼泪,到底如今她再不同以往了,念起七公主是她的亲妹妹了。她点点头,“我进去看看,嫂嫂能活的话,一定不让她死。”
六公主惊喜地看着她,连忙松开她的手,给她让道。
云浅月想甩开上官茗玥,被他紧紧拽住,她看了他一眼,只能任她跟着她向屋内走去。
二人刚到门口,夜轻染顿时挥手拦住他们,看着云浅月道:“小丫头,你……”他似乎想阻拦,看到云浅月眼中的神色,忽然放下手,嘱咐道:“量力而行。”
云浅月点点头。
夜轻染又对上官茗玥嘱咐,“上官帝师,朕就不进去了,你看好她。”
上官茗玥扬了扬眉,不置可否,跟着云浅月入了屋内。
六公主随后想要跟进去,夜轻染挥手拦住她,“六公主还是别进去了。”
“不行,我要进去。”六公主哭着摇头。
冷邵卓走过来,拉住六公主,温声道:“你进去也帮不上忙,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吉人自有天相。七公主向来坚强,能熬过去的。”
六公主也知道自己进去无用,停住脚步,点点头。
容枫看云浅月一片衣角消失在屋内,眸光染上一抹担忧。
屋内,两名太医,两名接生婆,云离坐在床头抱着七公主,脸色霜白如纸,和他霜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满床的血。
七公主的整张脸埋在云离的怀里,没有半丝声音,几乎成了血人,除了她高高的肚子外,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人。
上官茗玥脚步一顿,云浅月忽然伸手甩开他,顷刻间来到床前。
接生婆喊着“公主用力”,可是听着那颤抖的声音,都分外无力。两名太医立在床头,满头大汗,身子颤抖,束手无策。
“都出去!”云浅月轻喝了一声,分外冷静。
接生婆和太医齐齐惊醒,回转头,见是上官茗玥和云浅月,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如何,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滚出去!”上官茗玥来到云浅月身后,见此情形,没什么耐性地一挥袖子,几个人顿时被他打出了门外,“砰”地一声,屋内的门紧紧关闭。几人摔在了院中的地上。
“妹妹!”云离沙
哑的嗓子喊了一声,昨日夜在荣华宫还是温和谦谦的公子,似乎半夜之间,他就瘦如皮包骨,双眼无神,亲眼看到七公主如此,对他的折磨可想而知。
云浅月看着他刚要说话,七公主忽然气息极微极弱地说了一句,“是妹妹来了吗?让……让他出去……”
虽然她没说他是谁,但是云浅月知道是指云离。
七公主也许是不想自己这样被他看到,更或者不想他经受如此折磨。
“我不走!”云离摇头,抱着七公主不松手,“你休要赶我。”
“你不走的话……我死也不……”七公主刚刚明明已经没了力气和声息的人,如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云离,竟然将他床边推了下去,跌到了地上。
云离似乎不知道痛,立即站起身。
上官茗玥一把抓住他,没好气地训斥道:“想在这里就在这里,但是你这么抱着她,如何让人救她?好好站着,愿意看就看着,不愿意看,就闭上眼睛。是个男人就站直了,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离的脚顿时停住,痛苦地看着七公主。
七公主人虽然变成了血人,但是眼睛眸光到未散,有些清亮,她看了云离一眼,见他不再上前,被上官茗玥拽住,她终是不再撵她,费力地对云浅月轻声道:“妹妹,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心中比谁都清楚我的身体……今日就是我的大限……”
“你别说话,我会救你,逆天改命,我也一定要你活。”云浅月手中凝聚一团云雾,顷刻间盖在了她的肚子上,沉静地看着她,“以前我没有能力,如今有了,救你还是可以的。”
七公主眼睛骤然升起一抹亮光,须臾,泯灭下去,费力地抓住云浅月的手,阻止她,摇摇头,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从接下嫁给你哥哥赐婚的圣旨那一日,我就知道我有朝一日会死。那一日,可长可短,长则十年,短则一年。我终究是只能活一年。”
云浅月看着她。
“皇室的所有的皇子公主生下来那一日,就被决定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而我的命运,就是嫁入云王府……”七公主目光染上一抹嘲讽,“清婉喜欢云暮寒十年,央求了父王无数次,父皇无动于衷,因为,我才是嫁入云王府的那个人。我生来就被父皇令当初的秦丞相用南疆咒术种了无子殇。这种毒,不止毒自己,也毒嫁给的那个人。他想要云王府世子绝后。”
云浅月的脸瞬间清寒,虽然已经知道她中毒以深,但还是忍不住心冷。
“我虽然是公主,虽然装疯卖傻在深闺,但是并不是无知,那十年,我虽然活得一无是处,但是总有一件事情是我做成的,就是遍览群书,包括皇宫秘藏的南疆咒术,包括医术。每逢月圆之夜,我身体便会不适,经年累月,我知道是中了南疆的咒术,但是南疆咒术有千百种,我不知道是哪一种,终于南疆公主叶倩来了天圣之时,出现在皇宫,我暗中找到了她,才知道中了无子殇。”七公主大约是因为无力不能阻止云浅月往她身体传送的灵术,令她好受了些,话语忽然流畅起来,“但是无子殇属于禁术的邪恶之术,叶倩若是解的话,必伤根本,她自然不会为了解我咒术毁了自己的修为,我无害人之心,当然也不想死,于是,我们商量之后,达成协议,用云暮寒我既定的夫君换了她一颗药。她带走了云王府的世子云暮寒,我得了能够将来不伤害我夫君的药,但是这药一定不能怀孕,否则一尸两命。”话落,她低声道:“那时候,我当然是想嫁给容枫的。焉能伤了他?”
云浅月抿起唇,与她困顿十年牢笼一起煎熬的人,这个天圣京城女子中,只七公主。她相信她说的是事实。云暮寒正对叶倩所需,他带走了她。而她等着容枫。若是当时醒来的七公主要求嫁给云暮寒,那么老皇帝这招埋了十年的棋焉能不用?大约如何也不会让叶倩带走云暮寒,更甚至,想利用她收买容枫。
“后来容枫回来,我与他相处两日,才发现,终究是我痴人做梦罢了,父皇本来也想收服容枫,发现走不通,正值你重视云离,他便将棋局转移到了云离的身上。我自然又派上了用场,我看透父皇的谋算,主动请求下嫁云离。他自然答应了。”七公主不看云离,径自说着,“我早先打算,将来大婚后,我们相敬如宾就好,父皇总有老去的一日,倒是我再给他纳几房小妾,他不被我的药所伤,自然能有后。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大婚之日,他就告诉我,此生愿意只娶我一个,我终究是陷了进入,哪里死,也愿意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别说了!”云离打断七公主的话。
七公主的视线终于转向他,露出无限的爱意和留恋,眼角两滴清泪滚落,她轻声道:“我知道在他心里,妹妹比我这个妻子重要。他娶我,也是因为我是他妹妹选中的,但大婚以来,他对我终是好得不能再好。我这一年的幸福,抵得上以往一生,以前,我常觉得人生太长太苦,我的爱无处安放,如今方才知道,人生太短,我的爱太长,长到我愿意用生命给他留下一点血脉,我终于抹平了容枫的影子,爱上了他……”
云离似乎再也忍受不住,甩开上官茗玥,转身冲出了房门。
七公主眼泪模糊了眼帘,似乎用尽全力攥住云浅月的手,吐出最后一句话,“妹妹,我走了,你……帮我……保住孩子……他……若有什么能忘记我的药,给他服一颗,再给他……娶一个好的女子吧!”
须臾,手滑落,人长逝。
------题外话------
为了写这一段,昨日一夜未曾睡好。几次想将老皇帝刨出来鞭尸,夜氏儿女,有几个安得两全?不是我下笔太狠,而是他(她)们的结局早就注定……==t^to(︶︿︶)o
亲爱的们,月初了吧?有月票的甩甩吧,我的小心肝也被抽狠了,分外无力…求安慰,互安慰~(>_<)~
〖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