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手一颤,本来要插入间的玉簪滑落,好好的一头云鬓散乱开来。
“哎呀,你怎么不拿住簪子?又得重新梳!”云浅月埋怨。
“你……刚刚说什么?”容景轻声询问,声音微哑,似乎还带着一丝颤音。
“我说你笨蛋!听见了没?”云浅月从镜中瞪了他一眼,催促道:“快些!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我们这样磨蹭下去什么时候能出城!”
容景不再询问,弯身捡起玉簪,又重新云浅月梳头。
云浅月从镜中看着容景,又看了半响,见他除了刚才那一点异样外没多大波动,顿时不满意地问,“我说我喜欢你。你就这副表情?”
容景手一顿,这回玉簪稳稳地插入间,见她一头云鬓固定住,又将玉步摇插上,再给她间放了两朵珠花,做完一切,他才深深地看了镜中人一眼,温声道:“还不够!”
话落,他转身自己去梳洗。
“还不够?那要怎样?”云浅月回身看着容景。他是在说她的喜欢不够?
容景不答话。
云浅月不再问,看着他寻思。有些人汲汲一生,也难以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有些人即便遇到了喜欢的人,也许不会有结果,有些人天天将爱挂着嘴边,却是连爱都不知道是何物。有些人……
她不是不认为世界上有比喜欢更深更深更深的那一种称之为爱的东西。但她不认为她会有。她的灵魂从小就是很冷情的,没有父母亲人,她也从来没有强求去寻找,如今有了爷爷父亲哥哥,她虽然觉得幸福但也不是没有不可。
曾经她喜欢一个人,默默喜欢了二十年。后来那个人去了,她的日子照常过。
如今喜欢上容景,已经让她觉得很重了,几欲承受不住,或许会比喜欢深一些,但也仅仅只能是深一些而已。
“若是比喜欢深一些呢?够不?”云浅月又问。
“不够!”容景擦脸的动作一顿,摇头。
云浅月淡淡一笑,看着容景,认真地道:“我能给你的也就是这些。你若是说不要的话,那我也可以收回去。你再另外……”
容景脸色微变,忽然顿住手,目光直直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顿时噤了声。她知道这样的话伤人,但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未来有太多的变数,她不敢对他作出保证。比喜欢深一些已经出了她的界限,若他还不能满足,要将她的灵魂尽数吞并归附拜倒给他的话,那么她做不到。
不止是现在做不到,将来也做不到!她有着顽固且固执的执着!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比喜欢深一些,已经是最多了。”云浅月低下头,声音忽然轻若云烟,彻底撕开伪装的外衣,低声且清晰无比地道:“我以前信念占居位,任何感情都要克制在信念之下。如今我已经在改变。就像昨日你救秦玉凝,我明明知道你救她很对,但偏偏忍不住醋了。这对我来说已经越了我曾经给自己设定的界限。”
她没有说,那一次任务是她全权调遣,明知道危险,依照那个人和她的情意,根本可以不必去,可是她还是让他去了。只要她说一句话,她想着他是一定听从不会去的。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果然,那个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后来她一个人喝两个人的茶……
日子一样过……
容景看着云浅月,并没有说话。这一刻的云浅月安静无比,浑身都透着冷情,那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他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克制、严谨、冷凝、理智到冷血。他能感受到她此时是忧伤的,但他用眼睛看不见那忧伤。若不是他站在她面前,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即便是她一样的衣装,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脸,都不会将她当成那个大字不识,纨绔不化,头脑简单,不识礼数,无法无天,看起来没有任何教养白痴的云王府嫡出小姐云浅月。
“我若是还想要再多,怎么办?”容景盯着云浅月的脸,不错过她脸上的神情。
云浅月一愣,抬头看着容景。
“嗯?若是我想要你比喜欢深一些的再多,怎么办?”容景又问。
“有两种,第一,断;第二,要看你本事。”云浅月一字一句地道。
容景忽然笑了,放下娟帕走过来,如玉的手轻轻揉了一下云浅月的脑袋,对她柔声道:“那我选第二,给我梳头!”
云浅月坐着不动,冷冷道:“你真贪心!”
他是想掏出她的心让她连灵魂都膜拜给他吗?不是贪心是什么?
“就算是我贪心吧!你若是再做这个表情的话,一会儿出去人们都以为云王府的浅月小姐被人调换了呢!”容景将梳子塞进云浅月手里,又道:“乖,给我梳头,你不是着急吗?饭菜都凉了!”
云浅月瞬间泄了一身冷气,看着手里的梳子,僵硬地道:“我不会梳头!”
“早晚要会,今日就当学了!”容景道。
“每日都谁给你梳头?”云浅月拿着梳子在手里打转。
“每日都是我自己。如今我手伤了,给你梳头可以,自己却是抬不高梳不了。”容景道。
云浅月只能拿起梳子,好话说在前头,道:“梳不好别怪我。”
“嗯,不怪你!”容景点头。
云浅月站起身,想着容景每日男子髻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地给他梳了起来。想着今日他是要出城去接七皇子,自然不能将头梳得太差,所以很是认真仔细。带和玉簪每一处都极为用心,真可谓是一丝不苟。
容景坐在镜子前看着云浅月认真的脸,嘴角微微勾起。她能说出喜欢已经让他很意外了,比喜欢更深一些已经令他就目前来说很满意了,他想着若不是七皇子回京的话,他此时定然是心中欢喜的,可是七皇子如今回京了,有他在,比喜欢更深一些自然是不够的……
许久,云浅月将容景的头梳好,抬头问他,“你看看,这样行不?我只能梳这么好了!若是你不满意,我看到青裳回来了,让她给你梳吧!”
“已经很好了!”容景笑着站起身,低头在云浅月唇瓣轻吻一下,柔声道:“以后每日练习,你会梳得更好的。”
“美得你!”云浅月碎了容景一口,但头一次就能将古人的头梳得这么好且有人夸奖她还是很得意的。
“世子,浅月小姐,奴婢将浅月小姐的衣物和日常所用都取来了。皇后娘娘绣的祈愿符和浅月小姐婢女绣的祈愿符也都取来了。”青裳站在门外,透过珠帘正看到容景吻云浅月的一幕,她连忙低下头,红着脸禀告。
“拿进来吧!”容景笑着吩咐了一句。拉着云浅月坐在桌前,柔声道:“我们快些吃,吃完就启程!”
“嗯!”云浅月点点头,觉得她脸皮已经被容景训练得越来越厚了。
青裳将东西带进来,都放在了容景的床上,将两个绣袋放在东西的最上方。刚要退下去,只听容景吩咐,“去取一块面纱来。”
云浅月脸一红,青裳先是一愣,然后看到云浅月脖颈上的吻痕恍然,连忙应了一声,走了下去。
“将这碗鸡汤喝了!”容景将一碗鸡汤端到云浅月面前。
“我如今不用补了!葵水没了!”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
“嗯,我自然知道你葵水没了。”容景轻轻一笑,瞥了云浅月的身子一眼,“虽然你的葵水没了,但你的身子也该补一补,抱着都没几两肉。”
云浅月脸一黑,想起她身上都是吻痕,连她葵水没了都知道,那他都看了她哪里?红着脸羞愤地叱了一句,“我的身子没几两肉,你的身子就有几两肉?”
“所以我也要喝一碗的,我们一起喝。”容景又端过来一碗鸡汤放在自己面前。
云浅月无语。
容景唇瓣的笑意蔓开。
接下来二人再不多言。
用罢饭后,青裳也将青裳面纱取来,容景接过面纱,给云浅月盖在头上,面纱不大不小,正好遮住了云浅月的脸到脖颈以下。透过面纱,只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脸,自然看不见脖颈的吻痕了。云浅月却能从面纱里清晰地看到事物,她照了一眼镜子,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还好!”
容景轻笑,“若是什么时候将这面纱换成红盖头就更好了!”
云浅月没好气地道:“是不是将你的月牙白锦袍换成大红喜服就更更好了?”
“嗯!”容景笑着点头。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拿了皇后和彩莲等人绣的祈愿符,向门外走去。
容景举步跟上云浅月。
二人刚出门口,青泉抱着鸽子跑到容景面前,“世子,是弦歌哥哥的飞鸽传书!”
“打开看看!”容景停住脚步。
云浅月也跟着停住脚步,只见青泉手里的鸽子比一般鸽子体积小,通体白色,看到她看去的目光,那鸽子很是警醒地盯着她看,她想着古人都用飞鸽传信,比现代的通讯也慢不了多少,若不然为何京中生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出一日半日就天下皆知了?大概就是得益于这种飞鸽。
青泉应了一声,立即将绑在鸽子腿上的信条取下打开。云浅月只看到一片空白,却听青泉道:“弦歌哥哥说他已经在百里外迎接到了七皇子,但七皇子说今日不回京,他要去看望一位故人,请世子不必迎接了。”
云浅月想着容景大概用了特殊记号用来传递消息,若是有人将鸽子打下来看到是一片空白也不会泄露秘密。她偏头看容景,“这么说你不必出城了?那我自己走了!”
“皇上圣旨岂能违抗?那我就去百里外接七皇子吧!”容景对云浅月一笑,柔声道:“正好将你一路送出百里,你便不用自己奔波走去了!”
“你还怕皇上圣旨?是七皇子不用你接的,皇上若是知道又不怪你。你何时这么热情了?”云浅月怀疑地看着容景。
“七皇子回京,皇上特意令我去接,便已经是隆重之事。我如何能怠慢?”容景挑眉,又道:“况且京城通往云雾山百里之地都是山路,极为难行,有我在你免于骑马颠簸之苦,何乐而不为?”
“这么说我还是沾了七皇子的光了?”云浅月看着容景,见他含笑点头,她面纱下的眸光快地闪过一丝异色,笑了笑道:“那就走吧!”
话落,她抬步向院外走去。
容景同时举步,步履依然是一如既往地轻缓优雅。
二人出了紫竹苑。
青泉愣了半响,连忙在那张白纸上划了两下,又将那纸条重新绑在了鸽子腿上,放开鸽子连忙追上容景和云浅月。
飞鸽飞上天空,向百里外飞去。
------题外话------
藏了许久,终于要将七皇子拉出来了,还有点儿舍不得(⊙_⊙)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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