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安慰道:“我奉旨回京面圣,有何不放心的。”
陆文龙道:“小侄虽不熟得朝廷之事,可先前不理会,如今又十二道金牌急招,此事恐有蹊跷,这进京之行当真吉凶难测。况且前日又有道悦禅师解梦,言此去凶险,叫人心中不安,小侄苦劝叔父三思而行。”
岳飞道:“我一生戎马只为国家百姓,此次圣上降旨召我进京,岂有抗旨不遵之理?再者待我面见圣上,定会揭示谗臣之言,劝圣上准我再领兵北上。”
陆文龙顿了顿,说道:“叔父请恕侄儿妄言,叔父忠君之心可昭日月,只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圣上的意思呢?”
岳飞闻言一怔,没有说什么,慢慢的坐了下来,是啊!如果这一切都是圣上的意思,他又将何以自处?其实在看到刘琦、张信、韩世忠等人相继离开,岳飞就已想到这一切的安排怕是高宗的意思,只是他自己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他自欺欺人的认为高宗定是听信了谗言,才这么做,包括这次招他回京也是一样。
可是,他的内心总有一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声音:与金议和正是高宗所期盼的,而大战之后的一系列动作,也都是他的意思。削弱武将兵权,向外敌乞求议和,不思收复河山,抛弃中原百姓,无意迎回二圣,苟安享乐,粉饰太平,逍遥自在的坐他的皇帝位,才是高宗最真实的想法。
……
沉默了许久,岳飞谈谈一笑:“我以身许国,不求他想,尽忠报国,虽死无恨!文龙不必再劝,此事亦不可再言。”
陆文龙看出岳飞心意已决,难以动摇,再劝下去也于事无补,便不再说了,只是内心惦记感叹。
在他看来,宋金议和已成定数,朝廷将各路统帅尽数调离,兵马撤走,议和决心可见一斑。只是如此急招岳飞回京,不得不叫人遐想。
朱仙镇一战,岳飞居功至伟,便是整个抗金历程,也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单是这些功绩,足以让岳飞平步青云,即便他与高宗政见不和,可念在他忠君爱国之心,陛下是不会太过为难的,最多也就是罢去兵权,做个闲职便是了。
忠心的岳飞没有想到,年轻的陆文龙没有想到,甚至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看似软弱的高宗赵构,却有着果决的手段。君王终究是君王,冷酷无情才是君王本色。
待用过早膳,王横和四名家将收拾妥当,准备启程。
来到驿馆门前,岳飞对陆文龙说道:“文龙啊,这次真个要做别了。”
猛然听到岳飞说这句话,陆文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心里不是滋味,没有做声。
岳飞看了看陆文龙,正色道:“文龙,你能抛却王权富贵,不忘家仇国恨,迷途知返,认祖归宗,忠节可表,十分难得,尤其难而更显珍贵。以你之能,他日必是国之栋梁,望你坚守心念,切记切记!!”
陆文龙含泪说道:“叔父教诲,小侄铭记于心!!”
岳飞点了点头,飞身上马,他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色,长叹吟道:“雾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回首看陆文龙时,已是泪眼阑珊,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似乎还有几分悲凉和绝望。
“叔父珍重!!”陆文龙跪倒在地,潸然泪下。
“驾!”岳飞领王横及四名家将就此踏上了归京的大路。
望着岳飞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陆文龙的心中突然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决别之感,岳元帅还会回来吗?
也许陆文龙不会想到,他的感觉不幸成真,这次与岳飞的分别,竟成了永别。
岳飞,一代抗金名将,一个汉民族的民族英雄,一位忠君爱国的军事家,即将走完他光辉又悲壮的一生。他的丰功伟绩没有唤醒统治者的怜悯和麻木,他的刚正执着得到的只有酷刑和屠刀,只有他的品德和精神令后人瞻拜和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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