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街边,那跪着的,头发上已经盖了一层白霜的小男孩旁边,忽然多出来个高大的影子。
贺宗明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酒楼,走到那下跪的小孩身边,随手一掏,递出两块银元。
“拿着吧,给你父亲买口棺材。”
天,越发地冷了。
寒风呼啸地刮着,飘扬的雪花落在人的发顶、眉梢。
阿立抬起早已麻木的一张脸,眉毛上都带着白霜,嘴唇也是惨白惨白的。
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对方也是个男孩子,看起来比他大一些,穿着打扮却不知富贵了多少,俊秀挺拔的身形,漂亮气派的大衣,漆黑的眉眼,说不出的英俊精神。
少年的手裹在一双黑皮的手套里,掌心对他摊开着,漆黑的皮面上躺着两枚大洋,那钱干净的像是在反着光。
他怔怔看了贺宗明一眼,默默伸手接过,接着便撑起身体,朝他磕了一个头。
“小少爷给我点时间料理父亲后事,以后阿立这条命就归你了。”
贺宗明眉头一皱,抬腿往旁边一跨,避开这一跪。
“这钱白送你了,我不要你的命。”
他父亲作为旅长,雄踞了这一整座城。
他作为旅长家的公子,自然也有义务帮衬城中的百姓。
贺宗明把银元往阿立手里一塞,转身便又回了酒楼。
楼上,几个男孩还在那聚着,见他空着手回来,谭道明忽然说:
“你怎么没把人也一起带回来?”
贺宗明皱眉:
“两块大洋,还真就想要人家卑躬屈膝一辈子?”
谭道明忧心道:“可是他一个小孩,要不是实在无依无靠了,怎么会到卖身葬父这一步?现在天又冷了,他又死了父亲,估计也没有母亲,他怎么活得下去?”
贺宗明忽然脸色一变,转过头,迈开腿就往酒楼
然而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再下楼时,刚刚跪着的小男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两处久跪的膝盖印儿,那地方的雪,比其他周围的要浅一些。
-
挽月到了马棚,发现喂马的人换了,阿立不在。
她悄声无息地观察了会儿,低着头失落的默默走了。
孔叔也没在,估计是带着阿立出去办事了。
她想,既然今天没找到,那就改天再说吧。
等雪下厚了,找阿立一起堆雪人,那也很不错。
但等第二天,她又准备找机会去找阿立时,苏老爷却忽然派人传唤她。
挽月过去前,特意在衣柜里找了身厚厚的衣服,连脖子都围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张巴掌大的脸,又恨不得把脸也一起围着,可惜找不到合适的东西。
她就这么一身奇怪的打扮,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走着,为了防止路滑,笨重的跟个胖企鹅一样,略显滑稽地出现在了贺宗明面前。
贺宗明坐在正厅,一看见她这模样,禁不住就乐了:
“小丫头,你这是什么打扮?”
挽月看到他,也是一愣:
“贺宗明。”
她眨着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贺宗明心里翻白眼,小东西好没良心,说的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他怎么来了?还不是她让他多来看看她?
他也是,一时脑子热,竟然真的担心苏老爷会虐待这野丫头,天冷了不给她厚衣服穿,这才跑了这一趟。
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相当反客为主地指挥着苏老爷。
“你先下去吧,这地只留我跟她说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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