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夏天,金海大学毕业了,赵小禹把他安排进酒厂,在企管部任职。
金海对这份工作很不满意。
一是不能学以致用。
他学的是历史,偏向于古代史,和酿酒根本不沾一点边。
二是待遇一般,和赵小禹、陈慧之流差着很大一截,这让一直以来自命不凡的他,心里很是不爽,分明他是最优秀的,结果他成了最垫底的。
三是他觉得,这个厂的所有人都有眼无珠,没有一个识货的。
赵小禹领着金海去见赵丁旺时,赵丁旺随便询问了他几句,便对赵小禹说:“到企管部吧,你和刘主任接洽一下。”
为了这场面试,金海事先做了大量工作,翻了不知多少本书籍,写了上千字的面试宣言,背得滚瓜烂熟,最后却全无用武之地。
接下来,赵小禹领着金海去了综合办,见到了身形矮胖的刘主任。
赵小禹得意洋洋地将金海的毕业证拍在刘主任面前:“老刘,我弟弟,金海,赵厂长让他去企管部。”
刘主任拿起毕业证,从里到外仔细研究了一遍,呀了一声:“赵助理你还别说,这个毕业证,是我目前见过最真的一个!哪做的啊?”
金海气得差点吐血,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赵小禹也是哭笑不得:“老刘啊,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本来就是真的?”
“是吗?”
“是啊!”赵小禹搂一搂金海的肩膀,“刚从定东大学毕业,当年县一中的高材生,是我们乡第一位大学生!老刘啊,你这眼睛没问题,脑子就差点意思了。”
刘主任又把毕业证仔细研究了一番:“我说怎么这么真呢,没想到咱们定东市也有大学啊!”
“老刘,你在水瓮里活着吗?”赵小禹笑道,“定东大学建校快二十年了,你一个管人事的,竟然不知道?”
刘主任也不装腔作势,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孤陋寡闻:“是啊,我从没听说过,咱们厂也从没招过这个学校的学生。”
晃了晃手中的毕业证,“这是专科,还是中专?”
金海又差一点吐血。
“你直接说成小学算了!”赵小禹拍着桌子笑道,“这是本科,正儿八经的本科!刚说你的眼睛没问题,咋还分不清专科和本科呢?”
刘主任这才肃然起敬了,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对不起啊,是我冒失了。”
回身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个文件盒,“那还是老样子,赵助理,你再辛苦一下。”
于是,似曾相识的情节再次上演。
赵小禹领着金海进了会议室,填了若干表格,开始考试。
与以往不同的是,金海不像赵小禹当初那样激动,也不像李晓霞当初那样懵圈,更不像陈慧当初那样得意,他全程黑着脸,仿佛和整个酒厂苦大仇深。
当开始考试,赵小禹将印满答案的一张纸放在他面前,让他不要超过九十分时,他终于爆发了,将答案扒拉在地下。
“我凭实力考!”
“好,你凭实力,你清高,”赵小禹笑笑,“你其实也可以凭实力找工作的。”
金海哑口无言了。
临毕业那段时间,各种用人单位经常去学校开招聘会,可多数是要理工类专业的学生,文科类专业的学生很少有人问津。
尤其是他们学历史的,简直成了一个笑话,在校期间个个得意非凡,仿佛是天之骄子,因为历史专业的高考分数偏高一些,而到了找工作时,一个个都傻了眼,没有哪个企业需要一个研究历史的,似乎除了考编,除了当老师,再没有其他路可走。
考编何其难啊,当老师也不容易,况且金海学的历史,还不是师范类的专业。
当然,家里有背景的,有关系的,则另当别论。
定东市的产业结构单调,除了有几家羊绒衫厂外,就是周边的一些煤矿,金海曾到这些企业应聘过,可是除了一线工人外,没有缺人的岗位。
一个管人事的经理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好的岗位,都是皇亲国戚,你是吗?”
金海觉得这个用各种关系编织起来的社会,对像他一样有着真才实学的人太不公平,太不友好了,然而他却无可奈何,就连区区一个小酒厂,也是充满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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