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李天明上午要求,到了晚上九点钟,五名青年陆续来到李刀磨私塾,他们的神情显得肃穆,显得庄严,他们意志显得坚定,性格显得执着。
他们都知道,做出决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实施决定是一件更不容易的事情,但是,为了报仇雪恨,为了洗刷外敌强加给他们的屈辱,他们不但要离家出走,而且必须要离家出走,他们必须奔赴抗战前线,必须到战场去跟外敌战斗,哪怕因此而死亡,他们也心甘情愿。
到了晚上十点钟,李天明检查过五名青年所带的行装,说:“我们去木山,去木山抗敌战场,路程遥远,充满危险,东西能多带,尽量要多带,特别是盐巴,我们这里价格低得要命,木山那边贵如金子,除了你们所带的,我再带上二十斤,等到我们遇到困难,我们就卖盐巴,难说还可以用盐巴换枪弹。”
李天明说过这话,背上卡准备好的物品,带着五名或者耳聋眼瞎,或者断手断脚的青年,趁着村里人不注意,拿起枪支弹药,踏着月光的碎步,悄悄来到云里县宪兵连围墙外,用绳子把茶马石借给他们的枪支吊进围墙内,跟着朝围墙内丢进去一个石头。
云里县宪兵连养着一条狗,那条狗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跟着叫起来,与此同时,六名青年抬脚走开,走向桃花园,走向和尚山。
他们不知道,此次离开家乡,此次离开亲人,结局不是离别,而是永别,他们集体战死在木山洛午峰。
收复木山战役打响,林师主攻洛午峰,然而主攻击不利,官兵大量伤亡,鉴于战场态势,林师接到军部指令,暂停进攻,熟料,在暂停进攻期间,木山洛午峰不时遭到零星攻击。
这件事引起了林师的警觉,正在师中的龙戴期主动请求,带人顺江而下至于宰鬼地,在那里相遇李刀磨六名青年,他明白,零星攻击木山洛午峰,为李刀磨六名青年所为,龙戴期知道真相,大感震惊,大为感动。
龙戴期回到林师,向师长汇报过事情始末,林师随即派人前往宰鬼地,把李天明带回师部。
李天明向林师提供了大量敌方情报,林师获知情报,随即向军部报告,军部随即调整作战部署,最终收复了木山洛午峰,而李刀磨六名青年,在这次战斗中集体阵亡。
过后,林师把李刀磨班英勇抗敌的事迹,向军部作了汇报,军部随即派人来到林师,跟说:“李刀磨连,永垂千古,李刀磨连,刻碑纪念。”
分明连一个班的人数都不足,军部派来的人为什么要说成是一个连?林师沉思片刻,很快知晓了军部的意图,他派人前往云里县,把客芷座请到林部,问清楚李刀磨六名青年姓名之后,叫石匠在一块石碑上,刻下以下文字:
李天明,李刀磨连长
洛古木,李刀磨副连长
客芷利,李刀磨连一排长
茶马根,李刀磨连二排
尤文剑,李刀磨连三排长
尤文强,李刀磨连司务长
对于死去的人,对于因为抗战而死去的人,给他们高一些的地位,给他们高一些的荣耀,有什么不可能?这对于他们的家人,对于他们的老婆,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安慰吗?
林师不知道,那块石碑,后来成为证明李刀磨六名青年有罪的物件,被合作社长用铁锤砸得稀烂。
茶马根的女儿罗茶,看到石碑被砸碎,两眼喷出鲜血,悲号数声,转身走进厨房,拎出一把镰刀,扬言要割自己的颈脖,愤怒的李刀磨村民一拥而上,把合作社长按在地上暴打一顿,落下一个走路不稳当的病根。
罗家燕想着茶马根,心里慌慌的,身体酥酥的,心里的激流仿佛火似的,在她的体内乱窜着。
罗家燕到云里县抗战救护所照顾茶马根,茶马根不愿意罗家燕过于辛苦,何况李刀磨饭店缺少人手,过往的车辆又多,司机要在李刀磨饭店吃饭,要在李刀磨饭店休息,甚至过夜,说:“家燕,你回饭店吧?这里有医生护士,你不用担心我。”
罗家燕强装笑脸,说:“不碍事,店里有人照护,我过两天再回去。”
茶马根的心里灰灰的,心情悲伤到了极点,说:“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鬼,叫我以后怎么去面对别人?怎么在村里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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