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议论的人很多。”多尔济道:“我父汗经常叹气,部落中的老人也不管下面的议论了。”
“是嘛。”巴布听说情况变成这样,也就大着胆子说道:“蛮子筑城修路原本就强,算得什么。现在他们在我们的地盘搞这个买卖城,我们蒙古人反而插不进手,听说张瀚与圣人们会谈时也毫不客气,提了很多要求,原本以为蛮子的军队又多又强,现在看来,也就是那几百红袍兵强。当初我们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要是各部兴起大军,最少能出动十余万大军,几百人再强能怎样?”
“嗯,是时候要转变了。”
“就看大汗和老人们怎么想了。”
两个青年贵族都是盘腿坐在草地上,他们对尊贵的身份所带来的种种束缚还不是很喜欢,浅黄色的帷幕把草地分割开来,天空蔚蓝,四周碧草如洗,远处一大片羊群如白云般的移动着,一群牧民正用套马杆飞驰套马,在他们身后的大帐里,大汗和一群老贵族正在享用手抓羊肉,大锅里的白汤翻滚着,羊肉发出阵阵香气,一个女仆把一些蘑菇之类的蔬菜放进锅中,所有人都在大快朵颐,然而有心的话,可以看到大汗们放松的面孔之内是说不出来的紧张,一群群的贵族和千户们都小股小股的围坐着,不少人面色诡异,窃窃私语。
多尔济一阵心烦,他不知道事情会如何演变,然而身为这一片草原的未来主人,买卖城如同扎进他眼中的肉刺,一天不拔都感觉难受。
其余的二十左右的台吉们也是有相同的感觉,如果商团军一直在漠北保持相对的军事压力,并且如传闻般的能带来几万精锐军队,这些小台吉们的心思可能也要淡很多,但商团军一直就只有三千多人驻防在库伦附近,现在还从各处调兵征却图汗,加起来也不到万人,这给了很多小台吉一种错觉,商团军的实力不强,而且定然是漠南局面不稳,这导致张瀚没有办法调集大军前来,所以他们心思为之一变。
对人心的变化,三位大汗也不是没有察觉,连睿智的圣人们也对商团军这一次的轻敌不以为然,这种情绪很容易就弥漫传染开来,车臣汗这一次的聚会就没有请一个汉人,在场的全部是喀尔喀诸部中的自己人,在外喀尔喀内部不是没有纷争,甚至有过战争,但当外来的强敌如钉子般扎到库伦城这个佛城之畔时,人心的转变连大寺庙中的圣人也未必能够控制了
“大汗们有令!”
一个千户官站在大帐之前,朗声道:“十日之后,各部挑选壮丁,举行诸部联合的会猎,各部备好弓马,挑选好人手”
千户官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议论声中,不少人感觉意外,现在不是大规模部落会猎的时机,一般是在盛夏或秋季,主要功能除了打猎外就是练兵,在几十年前喀尔喀部经常随各部南侵的时候,也是在战前举行各部联合的大规模会猎,这在草原上怕是已经有了千年的传承,是一种相当有效的练兵手法,在会猎时各部的动员,人员的汇合,后勤补给的演练,分纵合击之法的演练,对于出兵打仗有相当大的帮助。
游牧民族,平时以马背为生,弓箭则是最好的攻击手段,以打猎形式磨练出来的骑兵,纵然不是甲兵,威力也在农耕为主的农民组成的军队之上,这也是林丹汗以末世大汗,西迁逃跑的残部还能攻破大同防线,杀伤数万大明军民的原因所在。
“太好了!”多尔济目光中满是兴奋之色,他压低嗓门,对着巴布高声道:“看来老头子们也想通了,要试试和记的水到底有多深。”
“噤声啊。”巴布劝道:“小心传到别人耳朵里去。”
“哼,怕什么。”多尔济环顾左右,说道:“都是我们自己人,况且,如果会猎之后,和记又在却图汗部那边战败,你想我们会不会动手把这帮蛮子赶走?”
“和记未必会败啊。”巴布感觉多尔济有些过于狂热,象那个被杀掉的布赫,他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不满归不满,他可没有多尔济这么投入。
“哼,”多尔济指指身边不远的几团羊屎,说道:“要是和记能把却图汗部灭掉,我就把这些羊屎给吃了。”
“哦,啊?”巴布的眼瞪的溜圆,他可没想到多尔济这么生猛。
头顶突然滴下一滴雨水,感觉到一点凉意,张子铭赶紧把滕编的笠帽戴在头上,不一会儿,雨水就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
就算是在初夏时节,雨水落在身上还是有些凉意,不过张子铭没有介意,戴上大帽后就能挡去大半雨水,他连油衣也没顾得上穿,赶紧招呼着同伴和伙伴们把带过来的货物盖上。
漠南的商团主要聚集在板升城,土默川经过半年多的休息生息已经恢复了大半元气,原本聚集着大量的汉人导致贫民众多,甚至有相当多的汉民沦为蒙古人的牧奴,现在这种情况当然已经完全消失了,土默特人已经彻底臣服,和漠北各部的“会盟”不同,那边所谓的盟约是怎么回事大伙心里都很清楚,土默特人不仅失去了主人的身份,甚至有不少人沦为奴仆。
在年前年后,不少牧奴都被释放了,整体来说漠南那边的情形已经趋于稳定,经过两年的战事,土默特人损失惨重,很多部落直接被打折了脊梁骨,现在牧民们包括头人们都只想过安生日子,别的事情压根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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