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史从斌道:“东林一脉在京城还惧谁来?”
史可法苦笑一声,说道:“打暮春时杨公开始以二十四大罪的弹章弹劾魏阉开始,迄今已经有九十余人一起弹劾魏阉,声势极大,然而现在全无动静,甚至皇上对上书人屡次斥责,现在坊间都有传言,此次我们东林一脉怕是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会有如此严重?”史从斌面露忧色,说道:“了不起就是双方平手,反正东林和阉党也斗了不止一年。我从河南来时都听人说起这些事,说是近来又有抚宁侯朱国弼和大宗伯都已经分别上书为杨大洪鸣不平,请求皇上惩治魏阉或是将其召回内廷,不准其过问外事,从六部到察院的御史,各给事中,数十余官员一起上书,国朝弹劾内监尚未有如此声势者,到这种地步,还怕魏阉能挺过这一关?”
史可法轻轻摇头,自家叔父从外省至京,不了解局面如何,现在的情形已经到了东林党出尽全力,连勋贵中同情东林党的抚宁侯都拉出来了,礼部尚书翁正春是大宗伯,一般这样位高权重的重臣不会介入明显的党争,这一次也赤博上阵了,可惜毫无效果
杨涟的原折早就被明旨斥还,近来杨涟和左光斗,高攀龙,黄遵素等东林骨干的府邸门前已经有了明显是东厂番役的人来回转悠,这些番役也毫无避忌之意,直言就是魏忠贤所派前来看守各官,以防这些上书的东林骨干弃官南逃,到时候再抓就得多费不小的力气。
局面很坏,但据史可法了解的东林上层还没有放弃的打算,其实按史可法的想法,既然天子心态异常坚决,为了防止决裂,可以适当后退,就算杨涟等人受到贬官或是免职的处分,将来也总有起复的机会,如果再这样拼下去,真是不知道会到何等地步了。
“这么说。”史从斌道:“这帮人不再卖你面子了?”
以前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入室弟子,在京城小有名气,而东林党在京城的势力极大,崇文门税关是不入流的佐杂官员负责,对东林一脉的人当然是极尽奉迎之事,结果眼下看看局面不妙,最少也是胜负未分,这些小官树叶落下来也怕砸破头,如何还敢与史可法套交情,只能公事公办。
史可法苦笑道:“说是要公事公办了。”
“唉,这起子龌蹉小人。”史从斌倒也不慌,叫长随从包裹里取出一面小旗,令道:“插到头车上,我看他公事公办个屁。”
这是一面红底的小旗,正中是小篆写的一个“和”字,史可法看的心中一动,说道:“这是和裕升的旗?”
“对喽。”史从斌道:“我这车队早两年就自己买好的,所以一向没有雇佣和裕升的车马。其实我们河南商人,往临清和京城多半是雇和裕升的车队为多了。人家的马车,运的多,路上又不会坏,不象咱们的车,走几十里就得大修一回,烦的要死。原本我有车,和他们打不着交道,后来他们的帐局弄的好,比自己带银子安全的多,渐渐打起交道,今年他们和沿途的大老倌们打通了关节,又几次剿了打他们主意的强贼,现在沿途没有人敢惹他们车队,这个旗子就是花银子买得的,钱很有限,按货物的千分之五给付,也就是花钱扯个虎皮,一路上要方便不少。”
“原来如此。”史从斌是没有进过学的,虽然也是书香世家出身,说话就要啰嗦很多,不过大体的意思史可法还是听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便不扰你了。”史从斌急着出脱货物,说道:“我晚上就住祥符会馆,你晚上来寻我罢。”
“晚上侄儿会带几个好友,一起替三叔接风洗尘。”
“不必闹这些事,你来喝杯茶便好,我一路北上也累的很了。”
“那侄儿晚上来拜见三叔。”
叔侄两人就在城门处分开,史可法故意走慢了些,看到叔父的车队进崇文门时果然并未缴纳额外的费用,一小面红旗,功效居然不比自己这个名臣弟子的举人老爷的面子差上一些,旗帜之前,税吏和兵丁们纷纷让行,并且相当友善的打着招呼
史可法摇了摇头,心中感觉骇怪,但他也不愿在此时多事,当即便是转身离开。
史从斌洋洋得意的过了税关,感觉这一次的银子没有白花,他这一趟货值三万两,买这旗花了一百五十,当时感觉肉痛的很,现在看来,简直是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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