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石麒看看天色,又道:“赶紧入城吧,我等此行的任务是传旨,观察,同时最好震慑一下和裕升,不管怎样,张瀚其野心未露,羽翼未成,以学生看来,归化城初定,土默特部的各部台吉未必对和裕升归心,其内部不稳,当是大患。我大明当初能平定宁夏和播州之役,当然也能平定和裕升,只是现在东虏为患,此子算是找了一个最适合最恰当的时机,若是不然,朝廷当派来的是十万大军,而非我等了。”
史可法闻言,点头不已。
红日眼看就要落到地平线下,借着城中仅余的亮光,银锭带着三百多部下,和三百多铳手将习令色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
习令色本人还有一百多甲兵,各台吉也带着多少不等的随员,府中二三百人还是有的,蒙古人天生就会骑射,困在府中困兽犹斗,可比打仗时还要凶险的多,所以没有人敢大意。
四周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在行走,一部份兵马把整条街都隔绝开了,城中原本居民就不多,大半的住户反而是军营区和吏员居住区,也有部份商人区和工匠区,原本的普通蒙古人和相当多的喇嘛被腾出去了,几个寺庙原本住喇嘛的地方现在都住了军人。
喇嘛们当然有意见,但当时喇嘛们同和裕升还并没有达成协议,也就怪不得和裕升做这样的事,况且又没有杀人,已经够客气了。
城中原本就是很少蒙古人,多半是吏员和驻军,看到内情司的人和银锭带着兵围了习令色等人,不少吏员和士兵操起火铳,爬在了所居院落的高处。
各处的房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不少小吏满脸兴奋,他们也经受过军事训练,也有资格购买火铳,多半的人都有一支铳在手,这叫他们胆气倍增。现在又是在城里,战兵和银锭的人把习令色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大伙儿不仅不感觉有危险,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银锭,你这狗奴,背弃先祖,投附汉人,你不得好死,死后必下地狱。”习令然在几个持盾甲兵的护卫下爬到府邸高处,指着银锭痛骂。
其余的台吉也是痛骂着,大致也是差不多的言词。
银锭的部下们神色都有些难看,尽管跟着银锭有前途,日子安稳,好吃好喝,收入也不低,但不代表他们喜欢自己的主人是世人眼中的小人。
银锭并不示弱,反唇相讥道:“习令色你难道是死战不降了?要真有骨气,为什么当日选择出城投降?投降之后又想着出逃反叛,又怎会有今日之事?先怕死投降,又反复无常,降而复叛,你不要说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祖先的荣耀早就叫你丢光了。”
习令色闻言无语,他降而复叛确实是小人行径,但张瀚先立俄木布洪,近来和裕升的态度也是十分冷淡,甚至带有敌意,习令色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王勇此时叫道:“多说无益,习令色台吉,再次投降,束手就缚,看大人会不会再次原谅你们。”
习令色闻言踌躇,他是一个十分胆小惜命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投降!
“台吉,”巴图在一旁劝说道:“一错岂能再错,一辱岂能再辱?不想想别人,也要想想俺答汗和素囊台吉。”
习令色闻言脸色数变,最终长叹道:“好吧,今日就死在这里。”
巴图点头称是,回顾四周,说道:“我们蒙古人是草原上的雄鹰,不能屡次啄食地上的腐食。此前我们屡战屡败,大伙都感觉未尽全力,今日在此,我们也有二百余人,各人都带着自己的部下,背负弓箭,决死一战吧。纵然无有机会逃生,也要叫和裕升的汉人知道,蒙古人中也有豪杰好汉,敢于一死!”
众人被鼓起劲来,纷纷道:“死也要叫汉人付出血的代价。”
“若银锭敢近前,定然将他射死。”
“我的长弓从来箭无虚,今日定叫汉狗知道厉害。”
巴图久历战阵,鼓起士兵后又将所有的人编伍,十人一小队,五十人一团,二百多人分成四团,主要守卫府门,少数门人看守围墙,在高处射箭,反正习令色的这个府邸围墙很高很厚,不怕汉人能爬跳进来。
巴图又对众台吉悄声道:“虽然叫要下头知道我们是决死一战,不过我们只要能坚守到半夜,然后趁热放火,四周府邸绵延一片,火起之后,我们带少数精兵趁乱跑出去,青城两座城门守兵必定不多,趁乱上城跳城而走,侥幸命大的还可以活下来。”
众人知道这法子定然十分危险,逃生的机会十分渺茫,但被巴图这么一说,所有人的劲头都又鼓足了一些。
原本就是这样,各人密议要逃走,不慎被觉,都是感觉死路一条,所以巴图轻易的鼓动起了大家的拼死决心,反正投降也多半死,与其被汉人当野狗般的杀死在荒野,不如战死在青城之中,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不过如果有一线生机,当然也不会有人愿意放弃人心就是这样,就象死囚在牢房之中也会不断幻想会被赦免,或是有机会逃走,没有人真的会大彻大悟到求生的机会摆在眼前也会放弃,眼前这些人当然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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