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一的奏折毫无疑问是决战的檄文,一般来说两股政治势力都会不停的挤压对方的空间,弹劾对方的得力干将,文官间最好的武器就是京察,哪个政治势力掌握了京察,对排挤敌对势力就有着对方难以抵御的优势,其次就是弹劾,而太监在内,文官在内,太监有着接近君皇的先天优势,文官可以扫除太监身边的小跟班,比如低等宦官,比如依附太监的官员,但如果弹劾直奔权阉,那就是可以视为决战的檄文,非胜即败,你死我活。
“胡闹,胡闹,胡闹!”
向来气度雍容,已经历经宦海数十年,极少因事而动怒的辅叶向高也是罕见的起怒来,怒极之时,愤而拍桌,这对一个已经做到辅之位的大学士来说,不能不说已经是失态了。
韩爌面色苍白,他道:“学生敢保,这事应该是王心一擅作主张。”
“总要有人负责的。”叶向高冷冷的道:“学生现在就会写一密疏,着人送入大内,此事学生要向皇上解释一二,总之最少要保证与内阁无关,老先生以为如何?”
“应当。”韩爌道:“学生赞同。”
内阁最大的优势就是能随时与皇帝联络,哪怕是终年不见大臣的嘉靖或是万历,虽然数年可能与大学士不谋一面,但皇帝控制内阁,再用内阁控制外朝,使政府运作良好的手段和办法就是君臣之间的联络方式。
大学士以密疏送入大内,皇帝则以口谕或手诏来回应,对一些大事,经常就是用这样的形式确定下来。
叶向高不敢有丝毫耽搁,如果皇帝怀疑这一场大风潮与内阁中的东林党人有关,那么内阁介于外朝和内廷联络人这样然的地位就迅消失,内阁的权力说难听点和司礼监的太监是一样的,并没有真正法理上的依据,权力就是纯粹来自于皇帝的信任,普通的大学士进入内阁可以是会推也可以是圣意,人们视会推入阁为荣耀,然而真正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毫无例外的都拥有皇帝的信任和与内廷良好的关系,信任,至关重要。
“真是该死”韩爌在密揭上署名时忍不住恨恨的骂起来,王心一此前弹劾张瀚,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最多是得罪一些宣大地方的官员,这一次居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公然弹劾魏忠贤与张瀚勾结,参与到走私等著多事情之内,然后还有操练内操图谋不轨,在内廷任用私人,在外朝培值势力,与客氏勾结等事,这些都是老生常谈,还易于挽回,最不可原谅的就是王心一居然弹劾魏忠贤毒死王安待阴私事情,另外就是迫害裕妃,杀害赵选侍等事韩爌愤怒的叫喊道:“这些都是内廷之事,他一个外朝巡按如何能够知道?就算是御史能风闻奏事,可是这也太离谱了啊。”
叶向高冷冷的道:“就算是能风闻奏事,也是时机没到啊。”
左光斗等东林的善于攻敌的大将,都可以算是韩爌一脉,事实上历史上的魏忠贤与东林党的大战就是韩爌的门徒挑起来的,在打起来之后,魏忠贤曾经找到韩爌试图和解,结果被以为必胜的韩爌给拒绝了,叶向高心中明白的很,也深深不以韩爌的所行以为然,不过内阁之中也好,东林党内也罢,彼此都是各派系的领,也深明政治立场的不可改变,象眼下这样略作讽刺,已经是十分罕有的事情了。
“奴婢该死,在外朝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乾清宫的东暖阁中,魏忠贤不停的叩,头在金砖地面上碰的砰砰直响。
天启是昨晚就看到的奏疏,这么大的事,没有人敢隐瞒。
王体乾等人虽然是魏忠贤一党,但宫中也并不是完全变成魏忠贤的势力,就算是到天启七年,一样有鼠两端和魏忠贤并不一条心的太监,崇祯能顺利掌握内廷,就是利用了反魏忠贤的势力。
天启叹一口气,起身扶着魏忠贤,说道:“大伴向来辛苦,也赤心为国,那些指责,朕多半是不信的。”
“多半不信”当然是说有一小半还是影响到了皇帝,魏忠贤全身一震,立刻悲泣道:“皇爷,奴婢无事不对皇爷言说,皇爷细细想想,一宗宗一条条哪一件奴婢不曾与皇爷禀报过,说的内廷之事,他一个外臣如何能够知晓?宫中禁中之事,向来外臣不得与闻,以捕风捉影,污蔑构陷之词来诋毁奴婢,用心何苦狠毒,这是离间禁中,离间主奴啊。”
魏忠贤说着放声大哭,眼泪鼻涕都一起流下来,然后连连碰头,不一会儿功夫,连头皮也碰破了,血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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